“方才陆家的管事妈妈来送帖子,说是知州大人临时决定的,因为推算出生辰当天会赶在进京的途中,所以才急匆匆地挪到了明日简办。”
伏月觉得可惜,“那可是姑娘家最重要的及笄礼啊,更何况陆小姐那么高贵的身份,依奴婢觉得,还不如延期,等到了京城安顿好了,再给陆小姐热热闹闹地补办一场。”
她想得好,偏生这事儿没面上看着那么简单。
穆檀眉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好半天才慢吞吞问:“我之前备下的贺礼呢?”
提起这茬,伏月笑眯眯道:“都在库房里好好锁着呢,刘虎她知道小姐重视,每日都要拿着细布擦拭,防止积了灰。”
穆檀眉微微一笑,“看来我要辜负她了。”
伏月没明白大人的意思,正想追问,就见大人那双眼尾上扬的漂亮眸子,不知何时染上了怒色。
“你让她把瓶子收起来吧,另外准备新的。”
“为什……”伏月讶然地点点头,“是,大人,可那对前朝的红釉白鹦哥等身落地瓶,是您花了大心思找来的,价值格外不菲呀?”
正因如此,她才要换。
如今既然知道了,陆晚娇在陆家的地位不过镜花水月,她再送这种心血过去,不就是肉包子打狗,白白拿好东西便宜了那一窝豺狼虎豹嘛!
“她马上要走,我想换成些轻便贴身之物,让她傍身。”穆檀眉如实道。
伏月一听,颇有道理,暗叹大人果然思虑周全,就冥思苦想了会儿,突然眼前一亮。
“大人库里,不是还有一只双爪握碑的玉负屃嘛!奴婢觉得那个很不错,负屃平生好文,正好暗含了您的身份!”
说完又想起不妥之处,忙描补道:“不过那是大人家里留下的老物件,太过珍贵,会不会不合适……”
哪里暗含?这无异于是炫耀了,穆檀眉失笑,“我也觉得这个不错,无妨,就是它吧。”
东西是死得,人却是活的。
如果被陆顶云看到,自己送了个这般寓意的贺礼,怕是要一路气到京城去。
“伏月,你如今性子越发活泼了。”穆檀眉突然道。
伏月的笑脸一愣,以为大人是嫌她失了沉稳,紧张兮兮地说:“吕妈妈也说奴婢如今像个皮猴,和刘虎越发像了……”
穆檀眉眉眼一弯,笑道:“这样很好。”
伏月一下红了脸,手脚都有些不知该怎么放,胡乱地福了福身,“奴婢先去给大人备热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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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七,知州府外,早早就排布满了一长串的车马,把街道挤地叫个水泻不通。
毕竟是才高升了的前知州大人,膝下唯一的子嗣,自然无人胆敢怠慢。
这位在青州赫赫有名的第一贵女,虽在名声上有些异于常人,但历来深居简出,鲜少有人得见她的真容。
穆檀眉的马车拐入巷子,见这盛大场景,险些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
陆顶云巴不得草草了事,将及笄礼敷衍过去,偏巧外面人看不清里头的门道,害他心愿落空。
“眉姑娘,您可算到了。”
来引路的是老熟人陆妈妈,她端着笑亲自接过贺礼,一边亲亲热热地说:“老爷夫人都念叨您好半天了,姑娘更不必提了。”
穆檀眉淡淡一笑,“我才见府外熙熙攘攘,猜到大人不会觉得冷清,这才有了胆子没早到。”
陆妈妈只当听不出孬,依旧领着人往花厅请,走到门前,突然顿住了脚。
上一次正经设宴,眉姑娘还没考中功名,自是跟夫人小姐们坐到一处,可如今……她正犯愁,不知该把穆檀眉领到爷们堆里,还是依旧。
身后的穆檀眉先抬了脚。
她先去了前厅,找人进去代为告了罪,只说自己要为姊妹添礼增福,顾不得这边拜见,再调脚回了女眷们在的花厅。
放眼一看,面熟之人将将过半,心知这大日子里,果然来了不少新客,穆檀眉就含蓄一笑,一一拜见过后,熟门熟路地去了陆晚娇所在的东屋。
陆晚娇穿着红衣,端坐在妆奁前由着人给她顺发。
见妹妹来了,压平的嘴角微微一翘,碍于有外人在不好说话,便拉住穆檀眉的手。
穆檀眉觉出她的紧张,有意分散道:“今日是哪位全福人给你加笄?”
“是芝罘知府的夫人,她与母亲关系甚好,一早就到了。”陆晚娇温婉地说着鬼话。
姐妹两个心知肚明,装模作样地聊了一时半刻,外面礼声渐起,当听见赞礼请她出东房后,陆晚娇冲她盈盈一笑出了门。
穆檀眉如今算不得她的正经亲眷,只可远观,不得参礼,便远远跟缀着。
看着陆晚娇按程式一一完成梳头,加笄等事,再而乖顺地朝陆顶云夫妇二人行了大礼,心下酸涩止不住地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