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写字声,那花白发的教授一闲下来,便留意到了不远处,站在廊下旁听地两个少年人。
男子十六七的年纪,相貌出众,通身气度凝华。
而他身边的竟是一个豆蔻年纪的小姑娘,面容姣好,神色端正不倨傲。
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她微微一怔,竟不慌不忙的从容作了一揖。
老教授捻须,心中微讶,这姑娘分明是个读书人啊……
我大献何时出现女学生了?
等他想起女子身份时,穆檀眉两人已经走出了府学外。
“怎么这么快就不看了?”白喑奇道。
穆檀眉微微一笑,“目的达成了,我也不再紧张,不就可以了?”
府学气氛太好,她怕待得久了,反而因为心生向往分了心。
白喑也觉得赞同,“我见你这几天,都在仿照着乡试的科考流程,不只作息,从吃食衣被到模拟答卷,都算是手到擒来,想来应是准备好了。”
提起这一茬,穆檀眉笑了笑,“你说得对,我是有些把握了。”
此般倒数三日,难捱的候考时日总算过去了。
六月最后一日,穆檀眉赶在日落前,收拾好要带进考场的一应物品,在白喑和几个仆婢的执意相送下,浩浩荡荡进了贡院。
她本还觉得人多,等到场一看,才发现是她多想了。
周围的考子,大多是一样的处境,因能考到乡试这一步的人,大多年纪大些,已经成家,所以触目可及之人,尽是被车马亲眷所笼罩。
尤其今科参考的人数似乎创了新高。
海右省本就人多,即便在有青州帮着分担考子的前提下,仍是擦肩接踵,显得有些挤不下。
穆檀眉是个女子,身单体薄,更加不占优势。
她一边闷头硬挤在人流里,一边感慨科考果然是个体力活时,总算有外帘官察觉出了不对。
随着一队衙役的进场干涉,很快人群被疏导成了井然有序的纵队。
因乡试要连考三场,每场三日,也就是说考子必须在考场中过夜数次,穆檀眉前后左右之人,在装备上就显出很大不同来。
第一次下场的人,多是极尽可能的带全物资,文房吃食等物不必多说,夸张的是连铺盖用的被单都准备了不少。
穆檀眉看得莞尔,知道这些精心准备的东西,不可能带的进去,就扭头去观察那些有经验者。
见其大多穿着单衣,手中也仅备一个考篮,就跟着放心许多。
她自己也大致带了这些东西。
因有了上次考试的经验,穆檀眉知道会有女搜子专门负责她的程序,仅有的顾虑也就抛之脑后了。
她一身轻松,贡院里的帘官却忙成了一团。
主考丁右侍郎不太放心,又将房官叫了过来,忧心忡忡地确认,“都安排好人手了吗,切忌依规定行事,该如何就如何,万不可轻视,不可冒犯。”
那房官心领神会,忙宽慰大人,“下官明白,到了咱们这一步,绝不可能再出现县试,府试那种不上台面的刁难,女案首既是实打实的考到这一步,想来也不会是因为旁人的冷眼和歧视,就被吓退的人。”
“你明白就好。”丁右侍郎心下稍安。
他想起去年上达天听的,那道弹劾科考杀头案的折子,再联想陛下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态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纵是陛下再不情愿,再不喜她,但科考一事,准了就是准了。
现在刁难人,落得到底是她,还是天家的脸面?
等贡院那头正式开始核验,穆檀眉就耳尖地听见,有个敦厚的女声在叫自己的名字。
穆檀眉忙答应一声,循声去了。
她一离开,刚才周遭的人就如蜂巢涌动一般,窸窸窣窣地议论开了。
好在都是些无伤大雅的闲话,也都识趣地将声音压得很小。
穆檀眉自然是听见了,但她不在意,也颇有自知之明,就凭自己这独一份的身份,不论走到哪里,都注定处于风口浪尖。
不过……她心里苦笑,这种非议,只会随着她越爬越高,而逐渐减少,直到有一天,议论的人再也不敢让她听到。
“穆檀眉?”
“学生就是。”
中年女子临时穿着不合身的吏服,一板一眼地与她核对身份,体貌,凭信等事项。
确保一切无误后,她点点头道:“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