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檀眉依言侧耳听了听,果真在一片嘈乱哭叫声中,依稀听见了衙役指挥的动静,瞬间心安许多。
济州府是海右省府,大小官员众多,有如此的反应速度平定祸事,是情理之中。
她头上发簪早已不见,就把散乱的头发随便往耳后掖了掖,反复两次,不再掉出碎发,穆檀眉再拿完好的左手背,擦了擦脸。
担忧已过,她才有功夫观察四周。
见四下不大的小院里,乱七八糟地摆着十几个锅炉,里面沁着药渣,当即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
她心里畅快,回身叮嘱道:“幸亏这是一家药铺的后院,你在这等着,我去前面铺子里看看有没有人,能买点药物来。”
她的手腕很疼,稍微转动就会火辣辣地发着麻,半点力气都使不上。
还有司延槿的伤,虽然不厉害,但毕竟伤在脸上。
她不想让他破相,也有意减轻自己痛苦,便往前头去了。
谁知搜刮一圈,却没见着什么人,只有一个半大不大的小学徒,正收着药箱慌慌张张地往外赶。
穆檀眉叫住人,听他是受了官府调命,让全城医馆药铺悉数而动,倾力救治挤踏伤患,自然不会耽误他,仅简述了自己两人的症状,依着嘱托,自己找了药物。
也无甚特别,不过是一瓷瓶化瘀膏,一小纸包止血消积的金疮药,外加一些包扎用的纱布。
她站回后门,冲院子里的人一扬头,示意他进来,俩人找了间空药房暂用。
穆檀眉单手开了药瓶,预备自己处理伤处,没两下发觉姿势不便,下意识看向身旁那人寻求帮助。
对面的人没抬眼,自然地接过化瘀膏,又不知从哪儿寻来一把剪子,埋头三两下,就把纱布剪成了半掌宽的长布条,朝她伸出手。
穆檀眉视线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一停,继而把手虚放在了他掌中。
她的手很纤小,比之他的显得尤其骨肉均匀,温度更是偏高,烫得司延槿险些应激收拢掌心。
穆檀眉莫名觉得有点尴尬,没话找话地笑了笑。
“那个,你手有点凉啊,是不是平常有些体寒?按理说不应该啊,你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正是火……”
对面的人却不紧不慢,打断了她。
“会有些痛,你忍着些。”
穆檀眉答应一声,看他屈指取了浑白的药膏,竭尽轻柔地覆抹在她高肿的手腕上,因对方明显收着劲儿,她只感觉到清凉。
正琢磨为何要忍,却见身边人忽然扯平纱布,以一种八字缠绕的手法,将她虚胀的伤处收紧包扎了起来。
穆檀眉疑惑的眼神瞬间破碎,她压抑地连连吸气,总算没哀嚎出声。
太,疼了!
对方却没错过她眼中乍然涌出的湿润,见穆檀眉强忍着不吱声,司延槿静静地一弯嘴角,装着没有看到。
“这是九边军医常用的手法,战场上多挫伤和崴碰,往往来不及修养,次日又要随军应战,为避免伤情加重,就会使用此法加压,防止内里淤血扩散。”
他解释了其中医理,穆檀眉顿时觉出好,拱手要道一声谢。
谁想面前的人突然一弯腰,以一种迁就的姿势,有些亲昵地俯身撑在了她身前。
穆檀眉脸腾地红了,强压下心底惊讶,稍稍仰身,拉开些距离。
不等她展露不快,司延槿已是端眉敛目,迎着她的目光,微微偏过了脸。
他的语调很合理,“屋里用具不便,我这处伤……就拜托你了。”
穆檀眉支吾了声,心知许是她误会对方冒犯了。
且这间药房里的条件确实有限,别提什么镜子,连唯一一把圆椅都被让给了她占着,就整肃心神,满口答应下来。
第一步就是要清理血污。
穆檀眉捏着打湿的纱布,小心翼翼地悬在伤口上,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手颤。
处理伤口这事,做起来远比看起来难。
她不是胆小之人,眼下却很觉得手指难以把控,害怕弄疼了他,又或力度太轻,擦不干净反而造成感染。
却在下一瞬,得以免去了这份多虑。
司延槿抬掌握住了她的手,毫不怜惜地按在了自己伤口上!
穆檀眉睁大眼,看那刚想凝固的血痂重新破开,抓着她手的人,却浑然不在意一样,比照着位置深深擦拭几回,直到染血的纱布上擦不出其余脏污,才肯松开手。
真替他觉得疼。
穆檀眉控制着没呲牙咧嘴,心道人家都不在乎,自己也别瞎讲究了,就蘸取药粉按了上去。
岂料对方倒吸了口气。
她立刻触电似的抽回手,先还觉得愧疚,紧接着回转过来,隐隐觉察出他似有故意的成分,转念却觉得依他脾性不太可能。
她没办法,深呼吸了下,硬着头皮再次把药粉结结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