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檀眉顿了顿,才含糊地提醒道:“话虽如此,可我听说如今玄光观里的上清真人,乃是宫中祭天时的御用青词题写,修为颇深啊……”
陆顶云一怔,从善如流地改了口风,犯愁道:“晚娇自小性子暴烈,我竟不知根源在此。”
穆檀眉跟着叹了口气,“正是如此,这虽是一桩要事,只可惜咱们名门闺秀,哪有当真上山出家的道理,何况姐姐还是待嫁之身,府上喜事将近,也不宜在家带发修行。”
她这话相当于图穷匕见,陆顶云哪里还有听不懂的道理。
一时间气得脸色一变,暗道穆檀眉倒是心狠,为了搅黄婚事,都舍得送陆晚娇当坤道去。
被逼到这份上,陆顶云难免不联想到陆蛟的事,他摸不准穆檀眉到底掺进了几分,只得主动跳陷阱,捏着鼻子给人递话。
他配合道:“我也正愁此事,孩子们长大了,都得议亲谈婚事,在家里设观修行,属实不妥……”
他说得含糊,显然是在给陆蛟和卫圆儿的私情留余地。
穆檀眉了然,虽有些为难,仍选择为他排忧解难。
“大人不必忧虑,我与姐姐感情甚笃,素日又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不如就让姐姐在我家中修道?”
陆顶云几乎要受不了破口骂她,可看着那双风轻云淡的眼睛,他顿了顿,选择把情绪压了下来。
须臾功夫,陆顶云才捏起杯盖将茶沫抿去,他润了润干燥的喉咙,点头称“好”。
穆檀眉心里稍松,知道今夜之事已成定局,凭陆顶云不做无谓之争的行事作风,多半会选择退让,首肯此事,为了搅黄陆晚娇的婚事,她此前做了多方的准备。
她是其中一路,卫氏和卫圆儿同样也是。
陆顶云在陆府向来一手遮天,她人在海右省,鞭长莫及,想要撕开一道口子得见天日,势必要取合纵之术。
幸好卫圆儿虽寡弱,却颇具野心,有此破釜沉舟之志,有了她的游说,也让隐忍畏缩多年的卫氏,愿意孤注一掷,搏上一搏。
陆顶云向来做事周密,谁能想到他会因为苛待身边人而导致了百密一疏。
她心下感慨,瞧见对面强装无事的人接二连三的灌着凉茶,猜出他这是在压怒,就面色不变地敲了敲桌,唤陆妈妈进来换茶。
陆顶云动作一顿,才知道自己心急之下喝错了茶,憋着气将茶盏一掼,只觉得喉咙里像是长出了什么异物。
“回眉小姐,小姐的行囊都已放好,还有什么要收拾的?”陆妈妈逮着机会,假装回禀,实则给主子通风报信。
穆檀眉余光看见陆顶云的嘴颤抖了一下,便莞尔一笑,“姐姐是去修行,妈妈何必大张旗鼓的?”
陆妈妈讪笑,“是,是。”
陆顶云眼中痛苦之色一闪而逝,即刻把人挥退了,关起门来跟她说话。
“檀眉,这些日子你不在家中,倒是错过了不少事啊!”
穆檀眉微微讶异,“大人请讲。”
“就说这前些日子的一道怪事。”他沉吟片刻,才道:“那日我下了朝,就听长随急匆匆来禀,说是捉拿了两个潜进内院的贼人,将其中一个捆住扔进了柴房等审,却叫另一个身手不凡的蹬墙跑了。”
穆檀眉没作声,心道这是要拿刘牛和辛五的事儿来试探自己了。
他果然是起了疑。
陆顶云露出厌愤之色,“可惜任我如何审他,也没能撬开那人的嘴,只承认自己是来送瓜的,一时迷了路才被错抓。”
他说着暗暗观察对方的神色,却见穆檀眉只是随着讲述蹙起了眉。
“送瓜迷路?未免太过凑巧了……”她迟疑了一瞬,猜测道:“会不会他是从犯,所知不多,逃掉的那人才是主使?”
“哦?你有何见解?”
穆檀眉心里骂了一声,继续猜疑道:“我只是觉得,两人一同被抓,偏偏有一人侥幸逃跑,叫人听着有些牵强。”
若非她早就勘破真相,勉强将一切串联了起来,恐怕真要被他给误导,自露马脚。
陆顶云看不出异样,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淡淡解释道:“所以我也是故意放跑那人,就是想顺藤摸瓜,谁知转眼就跟丢了人,茫茫人海再想找到,想来是无望了。”
话里是将她暗示府里有内鬼,放走了贼人的建议给驳了。
穆檀眉手指发凉,庆幸辛五警醒,知道隐藏形迹,也幸亏他气质坚毅,惹人注意,才会被陆顶云当成主使,挑做欲擒故纵的人选。
想归想,她面上却显出一丝不被认同的尴尬,“那就只能在余下的贼人身上下功夫了。”
陆顶云将脸一板,“我又不是酷吏,还能动刑不成?”
确实,只是好贪罢了。
穆檀眉心里讥诮,故意顿了顿,才依着他的话道:“那便只剩下移送官府,或者关在府里慢慢审问这两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