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祺再次踏入校门,回教室上课,黑压压的讲台下是板书一样规圜矩方的脸,排排目光蛰上来。不知道是惊讶更多还是遗忘。
在唯一一张空位前坐定,同桌那女生一直打量她,终于开口:“你是请假那个?”
颂祺介绍自己:“你好,我叫颂祺。”
见她不问自己,康滢滢努努嘴,说:“知道你是何嘉的好朋友。”
可是一连几天颂祺都觉到那目光像核心题旨一样,围绕她,描法来去。
何嘉说康滢滢是嫉妒。
颂祺问:“我都不认识她,有什么好嫉妒?”
何嘉抬高声音:“她呀,自不量力,看上顾井仪了呗。”
康滢滢确是这样想的:为什么顾井仪会喜欢颂祺?这个女孩子既不阳光,又不讨人喜欢,从头到脚匀匀的,又不瘦……可是眼睛还那么大!并且她一直以为她有化妆!
但对张恬恬不能这样讲,她对胖这个词太敏锐了。每次下午大课间,她亲亲哒哒挽着张恬恬,去侧门买酱香串串饼、喝豆浆、吃牛肉面,两人你对着我、我对着你,递诉状一样说个没完。
康滢滢说:“我在一中只读到高二。高三的时候会去京都,我们家在京都有房产。”
“今天我又收到情书了,就是不知道是谁。我猜是一六班那个,好几次查大课间他总看我。”
“你不是说他俩分了吗?那顾井仪怎么还来?一定是为看别的女生。男生我还不清楚?越喜欢就越是欺负得凶。”
而张恬恬说:“我不理解的是那些死努力还考不下高分的人,理科是讲天赋的。真的,我要是郝自芳早学文去了。”
“摄像头?咱们学校的摄像头就是个摆设,班上水军不少呢,回回作弊,几名十几名地插在别人前面,因为她们我才配的眼镜。”
“社会对女生应该宽容一些。像我这样,生在唐朝,还能成为一名贵妃呢。”
而康滢滢早已经转移了注意,在她,别人看她一眼就是喜欢。刚刚那男生就是如此,心里止不住地害革命:万一他要当着所有人向她告白呢?不,他太矮了,而且看他出汗的样子,多蠢!他配不上她。
*
顾井仪每天送颂祺回颂书诚家,因为她总胃痛,晚饭都是叫阿姨直接送学校。颂祺每次说怕胖,他也只是笑笑:“哪里胖了,你这样正好。”
“再胖二十斤你就不会这样想了。没有人变胖不变丑的。”
“没事,我眼瞎。”
她看他就只那一张嘴。别过头,继续做笔记。
顾井仪见她今天清楚些,说笑:“我还在这呢,别不理我啊。”
颂祺不应。
“明天大课间看我打篮球吗?你不答应我就不走。”
被缠不耐烦了,她才囫囵说一句好。
可翌日醒来,头脑发昏,四肢酸涨,挨不到下早读就冲到盥洗室呕起来。或是数学课忽然手抖,笔掉在地上,再抬头,忽然什么都不明白了,眼泪啪嗒啪嗒在课本上掉。
康滢滢很快发现了。本来她就是那种粪车从跟前过都得尝尝咸淡的人。
颂祺也不喜欢康滢滢说谎成性,推板她的话,原来房子是空中阁楼,产业是乌托邦,恋爱是单相思。只是没有幽默到处跟人讲。
周测成绩下来,康滢滢讶异颂祺比她考太高,明明她总请假。
趁颂祺不在偷偷翻笔记,竟翻出了日记本,看半天看不懂,人物总躲在隐喻和象征背后,简直不知道谁是谁。
何嘉发现康滢滢干的好事,没几天就搜刮出她社交账号上的照片,真是P得连亲娘都不认,背地里嘲笑她:“像一个蟠桃儿公公!”
康滢滢气到变形,寻衅何嘉几次,两人彻底闹翻了。遂颂祺跟康滢滢也紧张起来。
这些本来不关顾井仪的事,他下课就找颂祺,即便什么都不说,能静静看看她也好。
康滢滢却像一个野男人爬锈帐,几步就钻进了韩燕燕的办公室。这天起,她在班级里就微妙起来,同学看她仿佛看一团移动的鬼火。张恬恬遂和她远了,这个大白话一样的白痴,还不知道他们小圈子里的窒息,顾井仪是绝对不能得罪的。何况大家那么仇恨奸细。
就连何嘉,也没有抖出她在南盛那一段黑历史。只能说她不会做人。
康滢滢觉得悲惨,仿佛又回到之前不被人待见的那时候。她一面叹气一面记笔记,但还不算完,这天,死去的王磊忽然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
“好好生活!”
这消息像鱼雷一样在班级里炸开,人人用那种看股票大跌的迷惑眼神围观她,看一百次还不够。虽说推涨系数的人是他们,无聊的也是他们,但一想到为这虚无的浪漫少做几道题,这些人没办法不恨她。浪费多少时间!
王磊重回教室上课,他并没有死。班上那几个丑女生重新花枝招展。康滢滢走到哪,声音就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