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残败,该是萧瑟之际,皇城里却添了桩喜事——盛雪芙有孕。此乃陛下长孙,帝大喜,煜王一派身价自然跟着水涨船高,流水般的金银细软绫罗绸缎都送入了煜王府。
傅知湘在院子里扎了个大秋千,懒洋洋地靠在上面,纤纤玉手穿插之间已是编好了一只草蝈蝈。
“哎呀!小姐编地蝈蝈可真是逼真哪!旁人都说奴婢手巧,我看却也比不得您半分。”媛媛惊奇地望着傅知湘指尖的草蝈蝈,满眼都是赞赏。
傅知湘顺手将蝈蝈塞到她的手中,“我会的可多了,我还会编花环,青蛙……”
想想少年时光,她总是无拘无束,不是和云苏,宁安二人沉醉于荷塘舟楫,便是在茶楼雅间梦会周公,偶尔同师父学习她并不相信的掐指算命一术。
这编草的技术乃是她幼时同街旁卖莲藕的老人家所学,如今竟也忘了七七八八。
沉湎于回忆的傅知湘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待她晃过神来,方才瞧见院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嫣嫣!你怎么来了!”
许久未见,嫣嫣竟已怀胎三月,腹部微微鼓起,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傅知湘将林嫣拉至屋内,又让媛媛和萱萱给她倒了热茶,烧了火炉。
“我哪!可是特意来找你这个负心人的!”
“胡说,我哪里负心!”傅知湘蹙了蹙眉头。
“少时,你曾说过不愿生子,央着我将来怀了孩儿认你做干爹干娘!”
听林嫣提起这桩旧事,傅知湘心头一暖,“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能记得。”
她纤细的五指隔着衣衫抚上林嫣的腹部,“感觉你们成亲也没有多久,怎么就怀上了。”
傅知湘一面替林嫣欣喜,一面感慨日月如梭,总角之交如今也要为人生母了。
林嫣羞涩地低下了头,没有应她的话。傅知湘从梳妆匣子里取出一枚璎珞,交于林嫣手中。
“喏,这可是我这个干娘的认亲礼,我可不是什么负心人!”
林嫣推脱几分未果,终是将透亮晶莹的璎珞收下。
她的视线落在屋内陈设,清风明月般的布局彰显主人的高洁典雅,想来好友生活颇为惬意。
“阿湘你这个太子妃做的如何?可有感觉不适的地方?”
傅知湘指尖点了点檀木桌,半个身子倚着贵妃塌,“我在东宫的日子可比相府还要清闲。阿爹阿娘如今管不着我,我是想要去哪里便去哪里,想要几时回便可几时回。”
说到此处,她兴奋地同林嫣介绍起近来所写的话本,未来挣钱的构想也一并说了出来,想要征求林嫣的意见。
林嫣在旁微微点头附和,直到傅知湘将构想陈述完毕,方才蹙眉轻声询问,“听起来很不错,只是你毕竟是太子妃,如此……太子殿下怎么说?”
几日未曾见到谢离衍,傅知湘险些将他忘了。如今骤然听到这个令她不快的名字,方才忆起这府邸还有太子殿下的一半,府里还有这么个人。
瞧见好友心情不佳,林嫣缓缓引出话题,斟酌字句:“其实我听夫君说殿下近来不大好,我想夫妻自是一体,你们若是生了龃龉,该把话说开了才好。”
傅知湘凝望着好友一双秋水眸,未曾应下,想起自己近日总是梦见他,如此反常,倒是显着另一桩事实。
“嫣嫣……我……好像喜欢上谢离衍了。”
太子殿下的名讳无人敢提,乍然从好友口中听到,林嫣心中咯噔,很快恢复平静,静静地听傅知湘捋清思路。
少女乌黑的睫羽低垂,细声阐述自己的心意。
“明明被罚抄了《女则》,我这般小心眼的人该一直记恨他的。
“明明是政治联姻我们该貌合神离。
“明明……
“阿湘!感情并非既定,也不是理智可以主宰的。你分明是最张扬洒脱的性格,为何此刻畏怯?你有没有想过?”
凝视着好友眼中踌躇的自己,傅知湘垂下眸子。
因为有了喜欢才会退缩,因为有了在意的人才会害怕未知的局面。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的生活已经足够轻松,却用觉得心中缺失一块。”
“阿湘,你非犹豫不决之人。你既是确定了心意,便该由着本心。你究竟在畏惧什么?你是怕被拒绝?太子殿下同你成婚数月,从不造访烟花之地,侧妃良娣皆是空置。细细数来,他甚至几乎不与你之外的女子说话。你又怕什么呢?我认识的傅知湘可从来不是这般胆小懦弱之人。”
“嫣嫣,你说得对。我傅知湘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像来放在明面上。既然……我喜欢他,那我就是要告诉他,若是不成……大不了此后做一对陌路夫妻!”
秋日的雨总是来的又急又快,傅知湘坐在屋内听着窗外雨打落叶,不时张望一番。
“太子殿下还没有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