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在看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从黑暗里走出来之后。
该死!他在心里大骂自己,经过那次伏击后,一路她也很小心,都是自己害她情绪失控,露出最软弱的一面!
苏哈躺在他脚边,嘴边泛起血沫,像离水的螃蟹吹出的泡泡,但至少说明,她还没有死透。
一高一矮的人影越走越近了,脚下踩着泥地,发出咕囊咕囊的声音,高个带着头罩,是个高且胖大的男人,矮个则没那么谨慎,放任脸露了出来,一副轻佻的表情,手中的黑影,是枪的轮廓。
一切的一切,在英卓头上旋转起来。
在路上遇到过他们,苏哈说,“乌鸦想抢狮子的肉”。那就说明,他们的目标也是徐建新,那个真正的化学制药系教授。
只是,他们一定不知道,苏哈抓错人了。
现在这个情况,自己是肯定跑不掉的。
但是……说不定,多少还能救一个人……
“来,跟我们走吧,”高个男人吹了声口哨,向孔英卓道。
另一边,矮个举起了枪,对准地上女人的头,拉开保险,发出轻微的“咔”的一声。
苏哈身下都是血,胸口起伏着,眨了一下眼睛,又微弱地闭上。
这时,夜色中却突然响起一声咆哮:“等一下!!”
苏哈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震到了,虚弱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过去,发现竟然是孔英卓,拔出她身上的一把小刀,抵在了自家的脖子上,喉结在锋利的刀刃上因紧张而上下抖动,让她都担心他会不会不小心真的一刀嘎了自己。
孔英卓喘息着:“我,我跟你们谈个条件!”
两个歹徒对视一眼,然后又一起看着他,高个开口,声音充满不屑:“干什么?”
“想让我跟你们走,你们就放过她!”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高个叉起腰,身形显得更宽大。
“你们……你们不就是求财吗?我死了,你们这一路,风餐露宿,蚊叮虫咬,不就白受罪了?枪支弹药,油费餐食,不都打水漂了?更何况,说不定,完不成任务,委托人会不会惩罚你们?”
“你活的不耐烦了,敢威胁我们?” 矮个男人厉声喝道,扬起手,将枪口对准孔英卓。
黑洞洞的枪口充满压迫,但孔英卓狡黠地眨了下眼。
跟在旅店里苏哈的情况一样,对方突然变成厉声,说明猜中了。
于是他继续说下去,换了软和些的声音:“你们看,现在她也没了半条命,说不定你们前脚走,后脚她就自己死了。我愿意顺从地跟你们走,不给你们添任何麻烦,所求的,仅仅是你们不要再补一枪,这很过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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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哈眯着眼,在一片红雾中,吃力地看着英卓的背影。
这个被她阴差阳错劫持,以至于落到如此境地的男人,为什么反倒护着她?
英卓回头看了一眼。他自己也说不好。
也许,在这种情况下,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幸免被两个凶徒抓走,还有一丝期待,苏哈如果没死,还有可能救他。
也或者,他没有额外的目的,只是单纯觉得,已经这样了,能活一个是一个。
他不想看苏哈死,尤其不想看苏哈死在他面前。
高矮两个歹徒互相看了看,又聚在一起嘀咕了半天,最终,高个那个拍了板:“好,就依你!”
说着,他们用枪对着孔英卓,将他带上军绿色的吉普,引擎发出轰鸣的声音。
车子发动时,英卓拼命回头又看了一眼,月光穿过稀疏的树梢,冷冷照在地上,像一汪泉水,苏哈的身体躺在寒夜里,一动不动,不知是活着还是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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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英卓头被蒙着,仅凭颠簸的感觉感受车子在路上开了多久。
孤身一人,没有武力,异国他乡。
他甚至不是真正的徐建新,一旦被送到目的地,就一定会穿帮。那么,对方到时怎么可能还留着他呢?
怎么想自己都死定了。
他在蒙面的头套下泛起一丝苦笑。
他死了,有人会寻找他吗?会伤心吗?
他不确定,父亲不止他一个儿子,长子已经在集团里继承家业,四周也还有其他的私生子女虎视眈眈。
至于母亲,在他还在的时候就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冷漠,孩子的啼哭让她心烦,有这个时间,她还不如去凑一桌同样穿普拉达拎爱马仕的太太,精致地拨弄麻将。
更不用提他过往的女友,他其实比谁都清楚,她或者会难过几天,但很快就会找到下一个给她刷卡的人。
他微微扬起头,在黑布下长出一口气,这富足又一无所有的人生啊!
……
“喂,到了!”
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