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什么好隐瞒的,如是作想的小麦老实托出,孰料梅路艾姆沉默了许久,最后只丢出一句——
“呆子。”
小麦愈发收不住笑意。就连这骂她的方式都似曾相识。
夜里又下起了雨。
虽然还是夏天,白昼屯集的暑气直至入夜久久未散,但到底是山地,加上下雨,气温随着夜深只会越来越低。他的力量尚存,只要适当保持,十天半月颗粒不进也不是问题,然而小麦不是。“回来”的他依旧是奇美拉蚁,而她除了能看得见,不再为鼻炎所困,本质上仍是那个会被彼多的筛选拒之门外的脆弱人类。这样的她,如何可以长期靠野果维持营养?要知道在东果陀王宫时,那不眠不休对决军仪的三天之外,他可是有尽职尽责地供她食住。
“梅路……艾姆……轮到你,了……”
呓语撩挠着他的耳垂,在被山岩隔绝的雨夜意外地清晰,过去无从捕捉的呼吸,尔今就在他的肩头绵软起伏。梅路艾姆转过头,渐弱的火光撒落她安静稚气的睡颜上,一脸无忧,仿佛还是最初满脑子除了军仪不想不怕的笨蛋,仿佛还和那日夕照下的面容如出一辙。
那一天。
或者只能说那个时侯。
金茛花绽放的无边原野迎来了日落。一个本无时间流动的世界将要失去光源意味着什么?仅仅是换上夜幕,太阳被月亮和繁星取代?他不确定。
他不喜欢不能确定的东西,无法掌控的感觉从来令他厌恶。偶尔他会想,这也许是深刻在他血统内的君王本能,他生来为王,所以习惯傲视一切。然而正是这样被赋予了统驭万物天命的他,在面对随落日出现的奇异光柱时,却不自觉把目光放到看起来弱小又容易陷入危险的少女身上。
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对望的刹那,她读懂了他的想法。
“去看看吗?”
原野在他们身后转暗,风停了,白花树凋零着花瓣与叶子。
“怕吗?”
可能其实他知道接下来的答案,五次、十次,但他还是想问,想从小麦口中亲耳确证,一百次、一千次。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态?自那一幕不期而然,他越发忍不住思量。
身侧,空无一物异于人类的手被握进了掌心。
他正回神,顷刻却被余光中至诚纯粹的笑脸晃了眼。
“有梅路艾姆在啊!”
他屏息。
“只要你在,到哪里我都一起。”
甚至忘了思考。
前方的太阳明明是染红天际亦将沉入大地的黄昏落日,可当他牵紧她挺身直往,那宏大的光,待以绚烂告终的彩华,却俨然化作环抱煦日初升的壮丽朝霞。
就这样,他们被那景象吞没,回到了这个世界。属于生命的世界,一个有执念争斗,更有花香鸟鸣的世界。
拨了拨挡住她眼睛的一绺发荫,梅路艾姆伸手发动念,不时便要熄灭的篝火旋即张扬舞动起来。
本应是夏末秋立的时节,雨依旧一阵一阵地猝不及防。
而且没想到,偏又挑在她去摘野果的时候,洒下细雨绵绵。
“果子还没够呢。要不要现在回去呢?”苦恼地自言自语着,突然,一串窸窣声转移了小麦的注意。
一只身上长着零星纯白斑点的小动物轻灵地越过视线。梅路艾姆说过,那是叫梅花鹿。
牠定是不想被淋到,在慌忙赶回家吧,她想道。
不晓得牠住什么样的地方呢,她边好奇,边浑然不觉跟着梅花鹿没入了另一堆草丛。
绵密的雨淅沥淅沥地下着,女孩一直紧追着小鹿撒开脚丫跑,穿过一棵棵说不出名字的大树,跨过又一段静静流动的小溪。天空划过白光,沉闷的雷声仿佛就从头顶向她贴耳低哝。
眼前,路途像是迎来了终点。小鹿带着她来到了树林的出口。
“这里是?”
但下一刻,小麦便明白,这只是树林里的某块中空地带。然而也已相当接近树林边缘了,她抬头瞧着并不算太高的山壁,崖壁上似乎有着一条山径,不管怎样,正是它阻断了林子的扩张。
收回视线,她接着观察身置的地方。小鹿早跑远了,唯有脚下被雨水打湿软化的硬土留下了牠深浅不一的足印。是经过开荒曾用来耕种的土地吧,田埂边的杂草、田陌前的屋子,熟悉的认知一下便爬上了她的心头。只是,小麦望着杳无烟火气息的小屋,不知为什么后来这块地上人去楼空。
“哎呀,小姑娘你……”
猛地一惊,她循声转过了身。
一个村妇模样的年轻女人讶异地直直凝住她。
快走出树林,回到原来路上的时候,天空已经放晴了。小麦犹掩不住高兴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而一道阴影投了下来。
她回过神,迎向影子的瞳孔一瞬间闪过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