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犬部落。
前几天连着下了好几场暴雨,到今天已经停了。
太阳出来了。
薄薄的晨曦在露珠上反射出七彩的光芒,一阵震颤中,露珠滑落草叶。
那是一个路过的老人,几天没打理的头发缠在一起,身上有点发臭。
他是阿玛尼,叶清曾经遇见的行商队伍的首领。
自从上次的魔兽事件,他当机立断放弃一切行商活动,带领队伍来到岩犬。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果然,没几天,血宴平原上的魔兽之乱愈发严重。
可阿玛尼也没想到,那位强大的神选者卡卡——也即是他选择这里的原因,一直没有露面。
还好,这个选择也不赖,起码远远避开了魔兽的侵害。
可谁也没想到,血疫会突然爆发。
“还好,已经结束了。”
想到这,阿玛尼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
那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在部落里流传的传说:
每至深夜,银月洒下光辉,他/她会从寂静的森林走出,伴着不知从何而来、某种不知名乐器发出的奇异音乐。
他/她披着一件长长的、厚厚的黑袍,看不清身形,脸上戴着奇怪的骨质鸟嘴面具,浑身上下浸透了某种香料的味道,散发着奇异的芬芳。
他/她手持长棍,在万物陷入静谧之时来到部落,轻轻敲击每一户的门,这样,就会将疾病和死亡带走。
谁也不知道,这位存在从哪来,要往哪去。
只知道,当这位存在不再出现之时,部落的血疫便彻底消散了。
有人看到,他/她唯一裸露在外的一双手布满伤痕,但每次试图接近,他/她便消失在了月光之下。
他/她是森林的精灵,生命的使者,是唤醒希望的神圣之人……
他/她是巫医。
“死亡之神,万物归寂之所,灵魂的安宁之乡……我们伟大的主,感谢您的慈悲与宽恕。”
阿玛尼轻声诵念,包括他,所有死神的信徒都认为,这位存在是仁慈的死亡之神给予人类的希望。
那黑袍与鸟嘴面具,无不与教宗所得到的启示中的描述一样。
部落里的水已经漫过脚腕,阿玛尼走回家,赤脚坐在门口,眼睛眯起,分外迷离。
这里已经空了,由于腐烂长河的影响,副首领古德不得不带领大家向南迁徙。
阿玛尼自愿留在了部落,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的,还有部落里的别的一些老人。
即便血疫已经被驱离,但身体上的虚弱是短时间难以恢复的,尤其是,年轻时落下了不少暗伤。
何况,他已经老了,能活到现在已经相当长寿了。
他很满足,没什么不情愿的。
“下雪了?”
阿玛尼很惊讶,抬起手,想要凑近一点看看落在手心的雪花,可很快便融化成为水。
“这个季节,不应该啊……”
老人叹息一声。
“怪事越来越多了。”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挪动身体。
身体里像是有一头不知满足的野兽,将仅剩的精力吞噬一空。
风怒吼,雪愈急……
所见之处渐渐覆盖上一层白霜。
阿玛尼虚弱地喘着气,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挣扎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兽皮袋,被捂久了,还有些温热。
里面装的是酒,最后剩下来的一点。
嘿,谁都没给。
苦涩的酒液滑过喉咙,阿玛尼想:
“玛拉不知道怎么样了,希望她好好活着……她是个聪明的孩子……”
恍惚中,他想起了年轻时的一次奇遇,也是他脱离部落,加入行商队伍的初衷:
那是一只黑色的鸟,横枝桀桀嘶鸣,眸中浮上灰影,扭身飞下枝头,竟化作一乌发娇俏女郎。
她救下了野兽口下的他,双眼始终紧闭,没说一句话,旋即踉踉跄跄地离开了森林。
年轻的阿玛尼没有办法看见那个女人的眼睛,不过,他知道,那一定非常美丽,盛满星河。
现在,他依旧这么觉得……
……
“哥,你看,雨停了。”
拉特难看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试图让自己的大哥高兴一些。
“嗯,我知道。”
可古德的情绪并不高,只是应了一声,面色沉凝。
迁徙的人杂乱地挤在一起,抱着行李与孩子,满面尘灰,脸上混杂着慌乱与茫然的表情。
他们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
隐隐约约,有小孩子和老人的啜泣声响起。
这真是让人无法忍心看到的场面。
远远地,古德望见,天空中飘来一大片似乎布满灰尘的云。
压在泛白的天空里,压在罹难的死寂上,裹挟着风和雨,无情地席卷着大地,一会儿向东,一会儿飘向西,一会儿又形成大大的漩涡。
还有雪……
“轰隆隆!”
一声巨响震撼着大地,像是山岳开始怒吼。
那是一个巨大的石块,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