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清长吁口气,脸色白的怕人。少卿微一怔神,连忙应声称是,自他身后紧跟不辍。
楚人清病体羸弱,走起路来蹒跚虚浮。恰似每每踏出一步,皆要用尽浑身上下气力,实与楚家这等震铄江湖的宗门世家颇显格格不入。少卿见后,难免为之揪心不已。数度想要上前搀扶,转念又恐他自衿身份,不愿轻易受人助力,思来想去只得姑且作罢。
“你能有此心,足见确是个心地良善的好孩子。”
少卿脸上一红,方知心思早已遭人识破。楚人清亦不以此为忤,竭力深吸口气,眉宇之间恬淡超远。
“我辈习武之人,无不冀望练就一身独步天下的至上功法。以至豪侠抒怀,快意恩仇。可自打我昔年间遭人重伤,此事便已如镜花水月。唯有眼看着旁人武功日渐精进,自己却只能抱憾终生。”
“你定会想,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了如我一般的废人,倒不如直接死了来得痛快。”
“楚三爷……”
楚人清小臂微抬,示意他不必多言。缓缓拭去额上汗珠,目光却始终直视前方。
“区区一死,固然一了百了,只是在我看来却与懦夫无异。如今我每走出一步,喘上一口,便是要告诉旁人,我依旧好好的活着,依旧把这条命紧紧攥在自己手里。即便终有一天我当真死了,那也势必业已竭尽全力,无愧堂堂丈夫本心。”
“倘若在这之前,尚能凭这残废之躯见人之所不能见,行人之所不能行。则楚某虽死……终归亦无遗憾。”
“楚三爷微言大义,着实令人……钦佩不已。”
少卿面色古怪,心中又惊又奇。楚人清自知失言,自嘲般黯然而笑,话锋一转幽幽问道:“若算起来,璇烛教主也应逾过天命之年,不知他近来身子可还硬朗?”
“托楚三爷的福,我家先生如今精神矍铄。只是教中琐事繁多,有时难免劳心伤神。”
“原来如此。那很好……很好……”
楚人清语气微妙,倒也未再多说。少卿不明就里,只觉他欲言又止,如有何等难言之隐。可自己身为外人,总归不便多问。放眼远处池沼台榭,纵有芙蓉覆水,芳兰披薄,却已较初见之时失了良多意趣。
“楚家主!我们今日前来可不是要闲话家常的!”
“如今之事已搅得各派焦头烂额,你们楚家既向来自诩正道领袖,眼下总该是要拿出个主意,否则又教大伙儿如何心服口服?”
二人几经辗转,终于来到楚家松涛堂外。还未及开门,便听里面一女子怒气冲冲,夹枪带棒高声大叫。
楚人清脸色苍白,颤巍巍走进堂中。放眼只见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令原本甚是轩敞的大堂显得格外拥挤逼仄。
而一旦仔细分辨,则自不难发觉当前众人隐约分做数队,衣着打扮各有所异。至于座上为首几人,则正是昨日柏柔曾向少卿指明的各派耋宿方家。
“理直不在声高。我说姓陆的,你说话归说话,又何必这般大动肝火?”
陆惟舟话音未落,在她西首边慵慵坐定的赵秉中忽蔑然一阵嗤笑,阴恻恻不紧不慢道:“前几月你们太一派虽说也教人家给闯了空门,可据我所知……不是也不曾失了什么紧要的东西么?”
陆惟舟勃然大怒,“霍”的一声站起身来,戟指其人厉声喝道:“不错!本派确未遗失半册经卷秘籍,可先代掌门却因此力战而亡!此事乃我辈同道人尽皆知,莫非你赵秉中便从未听说过么?”
“如此大事赵某怎会不知?”
赵秉中面不改色,反而故作高深,同她彼此四目相对。
“是了,秉中倒忘了恭喜陆长老。那东都散人一死,贵派上下自然便唯陆长老马首是瞻。从此蒸蒸日上,日新月异,不日便将开辟一番崭新局面。”
“只是秉中心中却有一事不明。听闻当日贵派死难者中,那也不过唯有东都一人而已……啧啧啧!看来这世上之事还真是巧之又巧!巧的便像是有人暗中算计安排好了一般。”
“赵秉中!你放的是什么狗屁!”
陆惟舟虽是女流,脾气秉性却如烈火。情至极处忍无可忍,劈手自身后弟子处拔过剑来,点点幽光直指赵秉中眉心正中。
“我与先代掌门情同手足,此心天地可鉴!你如今当着这许多同道的面含血喷人,那又究竟安的是什么居心!”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兄弟阋墙的丑事,古往今来可也算不得如何新鲜,我劝你还是……”
“你辱我清白,我便杀了你又能怎样!”
赵秉中话未说完,陆惟舟已是怒发冲冠。手中长剑锋寒雪亮,竟在众目睽睽下飞身而起。其势更如白虹贯日,一旦打实刺中,料想势必为祸匪轻。
“老贼婆!你敢……”
赵秉中兀自好整以暇,何曾料到她会当真猝起发难?叫苦之余有心拆解,可惜终归为时已晚。无奈蓦地紧咬牙关,竭力护住自身要冲。至于心下里也早已气急败坏,将陆惟舟的祖上数辈一一骂过十遍八遍。
破空之声大作!陆赵二人正一触即发,两枚佛珠忽从一旁激射纵横,分自左右打向双方脉门。
这二人俱为当世宗匠之流,武功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