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很疼?”他低头嗅着我身上散出的药粉味,“那我们逃走吧,我不能忍受你被人打骂。”
半年时间,他已经长高了,比我还高了一点点。以前我很容易就能摸到他毛茸茸的脑袋,现在得抬手了。
“十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又不是你亲姐姐。”我底气不足地问他。
“因为八姐对我好,八姐是世界上除了母妃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了。”他琥珀色瞳孔炯炯有神的看着我,如热烈日光,包容了我的一切。风把远处的蝉鸣捎来,暂时缓解了我浑身的燥热。
我这个没有血缘的弟弟,眉目深邃,雪白的皮肤,颇有些男生女相,也许是因为瑶贵妇祖上有胡人血统的缘故,即使穿着粗布麻衣,看上去依然矜贵优雅。即使我和他逃跑,可能还是会饿死,但我仍然愿意和他一起逃向未知而自由的世界。我们两个从尸山血海的缝隙中钻出来,还有什么是能让我们姐弟惧怕的呢?
“好,那我们逃走,我收拾一下东西,我们今天晚上就溜。我夜里不睡坐在台阶上等你,去他奶奶的张府,狗都不呆,我宁愿要饭去。”
“你们躲在那儿说什么悄悄话呢。”张二少爷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我们装作平常的样子走进屋里,他倒了一杯热茶给我,品相虽然不如宫里,味道倒也不错。
他见我捧着杯子,露出陶醉的笑容,笑道:“这是我爹朋友刚给他的茶叶,好喝吧。”
我点点头:“很久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紫笋了。”
他愣住了:“你怎么知道这个是紫笋?你们原来的家境很不错吧。”
紫笋的价值不菲,品相上好的紫笋,都是宫廷中的贡品。
我打了哈哈:“小富而已,就是洪水都淹没了。”
二少爷叹了口气,“唉,真令人伤感。你们就没去寻过你们父亲母亲,万一还活着,找到了不是..….唉,不过现在世道这么乱,你们饭都吃不上,怎么找呢。”他又为我兀自担忧起来。
他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人,我庆幸我和令绩没有去官府自首,白白带累了他。我把两瓶药还给他,他让我留着,每天都要擦伤口,我没推辞就收下了,想着的确有用。不过,以后我和令绩与他应该此生不会再见面了,只能在心里谢谢他。
令绩送我走外面去,二少爷过来也主动走过来送我,“杏花儿,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呢。”
他忽然问起,我想着都要走了,就没有用“小桔子”的小名忽悠他,告诉他:“我叫新月,因为我母亲生我的那天是初一晚上。”
我回去的时候,大小姐和榴花都不在,女仆梨花说,她随她娘都去大厅,为舅爷求情了。
“舅爷怎么了,事情好像不小啊?”我对梨花套话。
梨花环顾一圈,确定没人之后,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老爷派舅爷出城去乡里收下一季的租子,一百三十两啊,路上全部被他赌没了。”
张夫人弟弟付云的德行常常被府里人议论,他和他爹一样的好赌成性,一年前随着张夫人老娘过世,付家彻底败了。张夫人心疼弟弟,就让他来张府里混一口饭吃。
真是愚蠢,赌鬼怎么会回头呢?不过我不应该这样想,要不是这个赌鬼,我现在应该被打得更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