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去洗把脸,每天涂得这么脏,我看了都难受,猪圈里的猪都比你干净。”
我吸取了以前在张府里的教训,每天都把自己的脸涂黑,让自己看上去灰头土脸不引人注意。在刀爷的嫌弃下,我只好去把脸洗干净。
“你洗了脸挺有人样的。”刀爷说。
“谢谢您赞美。”
“你倒好心,给你的鸡腿分一只给别人。”他在窑里转来转去,我跟在他后面给他用力打扇子。
“人家是孕妇,毕竟我们认识几年了。”
“那些大富人家原先,是不是就这样,身后追个狗腿子,打打扇子,递个水。”
“嗯,和您说的差不多。”
我发现,他是真的很无聊。他若识字,尚能看点书打发时光,奈何他只会刀剑,铜矿上每日的斗转星移,几乎都没有变化,他每天除了喝喝茶,腰间挂着一把环首刀于矿中四处巡逻,无事可做。
我就按他说的,当他的狗腿子,跟着他满山跑。有时候他来了兴致,还会边巡逻边和我谈起他的风云往事。
“你猜我会什么功夫?”
“刀。”
“不,我刚开始学的是剑。”说着他随手折了一根小路旁的树枝,像舞剑一样比划了一下,“那些侠客传奇,他们用的不都是剑嘛。后来我发现,剑不如刀,剑只能刺,也没有刀厚,刀可劈可刺,所向披靡。”他说着,干巴巴的脸上有了异样的神采。
“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我就在这混日子了。”
这样虎头蛇尾的话,他经常会来一段。我和他也渐渐从陌生到熟悉。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为人还不错。
有一天山里下了暴雨,雷声隆隆,远处的山峰之间被黑云笼罩。我耷拉着脑袋,他问我怎么了。我说,有一年这样的暴雨,山里发了洪水,淹死了我阿爸。
他居然安慰我,扔给了我一颗四两的碎银子,让我买点我喜欢的东西。我和他已经熟识,“刀爷,这里荒山野地,连麦芽糖都买不到,给我钱能干什么。”
“蠢货。你把钱给下面那些监工,他们会轮流下山给总管采买东西,让他们帮你买,剩下的钱请他们吃酒。”
“我不知道买什么。”我沉浸在当年的洪水之中,声音低低的。
“你看你这身衣服烂的,去扯几身布穿吧。”他看看我四处破口的外衣。“我的随从寒酸到这样,丢我的脸。”
昆爷爽快地收了钱,给我带来一块紫红色的棉布以及针线在窑里递给我。
我看着紫红色的布有点羞怯,我只是托他买布,忘了交代颜色。昆爷在市集上和老板要女孩的布,老板就给了这个。
“又怎么了你?”
“稍微..….有点太艳了,在这里大家都是灰扑扑的,不太好。”
“怎么,你怕太艳了被哪个监工拖走。”
“我没有..….”
“你现在是刀爷手底下的人,没有监工会动你。”
“谢谢您。”我诚恳地说。
有时候,他对我又不太像对随从。倒像是徒弟,他会教我一些冷僻的知识:“你知道,当你被人意外束缚住,应该怎么出其不意反击吗?这时候你应该拔出你的发簪,对准他第二跟和第三根肋骨之间,用力斜着插下去,这样他就不能喘气,会窒息而死。”
“为什么要斜着插?”
“因为正着擦簪子会被他的肋骨卡住。”他经验丰富地微笑着。
“那为什么不朝心脏?”
“你又不经常杀人,你能摸准心脏在哪里?那里还有一块胸骨,把刀卡住呢?”
我们聊天的走向越来越歪。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您为什么会帮我。”
“因为你又仗义下手又狠,我喜欢这样的人。”他哈哈大笑。
我被他说得,手捏了捏衣角,从他身上似乎得到了一丝长辈的夸奖。忽,他猛地跃起,顺手拔出腰上佩刀,朝我这边砍来。
有一股温热洒在我的肩膀后背,我顺势回过头,我的肩膀后背已经溅满鲜血。我看到我后面一个光膀子的炉工缓缓跌倒,他肩膀上血红一片被刀爷砍了深深一道,痛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松开,利器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