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咏愣了一下,转身冲向门口,径直打开门跑了出去,在雪地里留下一排陷下去的脚印。
雪还未停,我看到远处的松树后,走出两个身影。不用近看,看身形我就知道是吴浮芸和青姬。
吴浮芸的身影越来越近,渐渐走到了我面前。他解下他身上的灰狐狸毛披风,挂在我身上,轻轻摸了摸我结块的红脸颊,语气颇有些心疼:“桔子,山上的日子,不太好过吧。”
我嘴角掩饰不住地笑了:“吴浮芸,你真会演,一折戏红脸白脸都叫你唱完了。现在又问我过的好不好,我过什么日子,你自己不清楚吗。”
我近距离的看到他脸色由红到青,从青到黑,又从黑恢复到红色。他温声道:“你好好认个错,我接你回家去。”
“我没错,那也不是我的家。我家早就被烧得什么都没了。”
他眼神里有波澜,“我只是让你认个错,你也要这样说话。”
“如果你要我指鹿为马的话。那好,诶..….都尉大人,小人错了。这样可以吗?”
“你为什么不会对我好好说话,你甚至对榆花都比对我好。”他抓住我的胳膊,力道越来越紧。雪花簌簌落在他头上,他眼里有失望和愤怒。
我一抖我的手腕,他的手也随之慢慢松开,我扭头走了。
“桔子——”身后青姬小步追上来,将一个大蓝布包递到我手里,“又何必说得这么绝呢。你伤了他的心了。”
我打开布包,里面有两件棉衣棉鞋和两盒面油,还有一包玫瑰酥糖。“哇,青姬,你解我燃眉之急啦。”
她拍拍包袱:“是昨天夜里开始下雪,他就嘱咐我准备给你的。他就是怕你不肯回来。”
“切——,东西我收,他爱怎么样怎么样。”
“这庵堂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我听说,这里的很多女尼,都是年轻的寡妇被亲人强行送来出家守节的,心里头怨气冲天。你不低头的话,只怕在这里吃苦。还有你那榆花,她那么小,受得住吗?”
“我也想让她和你下山啊,但是她的脾气肯定是不肯的。再说,府里的事,恐怕没我在府里她也不敢呆。”
“你太倔了..….”青姬叹气。
“别苦着脸吗青姬,高兴点。我不在,都尉多陪陪你和绯咏不是挺好。绯咏现在肯定恨死我啦,哈哈哈。”
“唉,绯咏啊,绯咏她拎不清的,她那点月例几乎都补贴她娘家,她几个兄弟现在都游手好闲的,等她喂饭到嘴里。她人又好强,看我们两个都是眼中钉,她家里人才是吃人不吐骨头。天天这里那里的克扣自己,连簪子都只舍得打个鎏金的。”
“青姬,下雪呢,回家去了。”树下的吴浮芸喊过来。
“就来了——”青姬温柔地说。“他不高兴了,我得走了,你也别把他想太不好了,楼妈妈的另个儿子把你杀人的事告官府了,那五百两赎罪的钱他一时凑不出来,有一些是写信找他舅舅借的。”
“这是他过于纵容奶娘,他奶娘造的孽,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我不会对此愧疚的。”
“楼妈妈走了,他给了一笔钱,把他们送到老家养老了,你和榆花回来了,不会硌应的。你想山上住久一点也行,我们走了啊,你保重好。”
青姬走到吴浮芸身边,此时吴浮芸正抱着在他怀里哭戏的绯咏。三人看样子说了几句话,转身下山了。
青姬是个好人,还想着等我回府去。她人温柔体贴又漂亮,我要是男人也喜欢她。
唉,可惜,可能我不会和她再见了。我对吴浮芸毫无感情,我这次也不打算回去了,等开春了,我就带着榆花跑。
我感激起刀爷,又庆幸起我当初在刀爷行刑前给他倒的那碗酒。他在我耳边悄声道:“丫头,我无妻无子,潦草一生,你这半个徒弟算是对我有半分真心的人。我在风起钱庄还有一笔一千两的帐,你报刀笑笛这个名字,他们会发给你的。”
一千两,只要我和榆花不赌钱不奢侈,怎么也够我们吃饱这辈子的米饭了。这事,我连榆花都没告诉。小时候老太傅就警告过我,如果有件事,你不想被所有人知道,那么就要烂在肚子里,一个人都不许开口。
我看到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山路拐角,我领起包袱,脚步轻盈,往破禅房而去,那才是我现在的家。
我敲开门,得意地把包袱丢给榆花:“快看!这是什么。”
“啊啊啊,我们有衣服鞋子啦!还有面油和酥糖啊,太好啦。都尉给的吗?”
“诶..….别管了。吃吧”
我们两个人穿上厚衣服鞋子,又在腿上盖上狐狸毛披风,围着火堆取暖。还拿了几个油酥在火边烤了烤,有透明的油脂从里面滲出来,我们一口气吃了半包。
我心里刺痛了一下,想起了和令绩相依为命的日子。
“桔子,你想令绩了吗?”榆花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