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宜好似乎对温度过敏。这种现象体现在她几乎不和外人接触,较低的体温让她总觉得和他人触碰后,自己会融化。
她有时候也觉得可笑,可是每当有人碰到她时,鸡皮疙瘩就簌簌起了一身。她认真的溯源,发现过敏原好像是小时候挨的那些打。每当他人的手伸过来,她都会本能地想要逃离,似乎下一秒,身上就要多一道伤疤。
把她救出牢笼的是陈稚的父母。
他们住在俞宜好对门,只在刚搬来时见过一面——只有俞宜好在家,但她并不怕人似的,听到敲门声就开了一道门缝,接过陈稚的妈妈吕亦萍塞进来的糕点。
第二次见面就是在医院了。6岁那年她从楼梯摔下去,是吕亦萍给她缝的伤口。那道疤至今还在躺在大腿上,细看的话能看出一道微鼓的痕迹。吕亦萍技术很好,不太痛,俞宜好只记得她的手很温暖,而陈稚似乎遗传了这份恰到好处的温度。
那时候俞宜好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但是面对陈稚妈妈怜惜的眼神,她干涸的嘴唇缓缓张开,喉咙内还存留着腥涩的血味:“阿姨,可以帮我报警吗?”
母亲早逝,父亲在国外不着家,就留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在家里,黑心肝儿的保姆简直把自己当成了女主人,不仅占她家的房子,带自己小孩住进去,还整日打骂她……要不是这次把孩子打得送进医院,还不知道这苦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
小区里的风言风语已经传遍了,俞宜好的故事几乎成了晚间6点档新闻,在饭桌上被反复提及。没人知道这位受虐儿童去了哪里,毕竟她鲜少被允许出门,样貌不得而知。只知道那保姆被判了好几年,谁听了都要夸一句大快人心。
很快,传言过了时日,又转到新话题:15号楼的那对医生夫妇家里住进来了一位远房亲戚,多新鲜呐,真是有钱烧的慌,竟然替亲戚养孩子……
此刻,陈稚和他的“远房表妹”俞宜好正在对着衣柜深思。
“这件呢?看得出来吗?”俞宜好拿着一件淡黄色的衬衫往自己身上比划。
有段时间吕亦萍特别爱给她买糖果色的衣服,把她朝着小公主的方向打扮,俞宜好默默收下这份心意,然后将衣服全都压到衣柜最底层。
陈稚敲了敲她的头:“颜色都不一样,你当教导主任瞎吗?”
被芋圆碗毁掉的校服衬衫,此刻和那件未干的一起在阳台飘扬。
俞宜好说:“算了,生死听天由命吧。”
陈稚思索片刻,说:“你穿我的吧,但是那件没洗……不准嫌弃啊,就只穿了一次,因为笔水儿蹭到袖子上了我才换下来的。”
俞宜好知道他有点洁癖,想必衣服不脏,便讨好地朝他笑:“那怎么会嫌弃呢,咱俩可是亲姐弟,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
“谁跟你是亲姐弟。”陈稚带着她往自己的房间走,冷不丁来了一句,却没回头。
俞宜好好声好气地说:“好好好,是亲兄妹,你是我哥,这样行了吧,我亲爱的哥哥。”
陈稚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猝不及防的,俞宜好撞到他的背上。
他说:“也不是亲兄妹。”
他在意的不是谁大谁小,他在意的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他希望他们之间不被亲戚的名头绊住,可是时间过了那么久,纠正过来困难重重。
所以他只能一遍一遍强调,洗脑似的,说,俞宜好,我们不是亲的,更不是兄弟姐妹。
俞宜好浑然不觉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撇撇嘴:“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小心眼儿,觉得我会和你抢妈妈啊?我这不一直叫叔叔阿姨吗,幼稚。”
“谁跟你说这个了,你叫爸妈啊,我又没拦着。”陈稚话刚说出口,思绪忽然飘到了“婚礼环节之改口叫父母”。
耳朵忽然烧了起来,他暗恨自己多余的联想力,赶紧岔开话题:“俞宜好,你才幼稚。”
“你最幼稚了!陈稚大笨蛋!”
“到底是谁数学考89啊,幼稚鬼!”
听着屋外此起彼伏的争吵声,吕亦萍呵呵一乐,拿胳膊轻轻捣了一下她老公陈铭:“哎,听见没?”
陈铭放下手机,屏住呼吸认真听,也不由得笑起来:“这俩小孩儿,怎么整天长不大似的。”
“真好,我还担心他俩相处不好呢,现在真跟一家人一样,我姐当年还非说养不熟,想起来就气。”吕亦萍又想起往事来。
陈铭搂过她的肩膀:“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这么爱提以前的事儿。”
“怎么,嫌弃了?”吕亦萍拧了陈铭一下,“明儿我就收拾收拾回娘家去。”
陈铭笑呵呵地说:“有你这个正高在,我抱大腿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嫌弃。”
吕亦萍的职称比陈铭还高上一级,这是她生完孩子就马不停蹄赶回去工作,十年如一日坚守在岗位的结果。她并不后悔这个决定,只是随着工作越来越忙,不知几曾何时,她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