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外立着几棵银杏树, 上周那一场反常的暴雨把它本就留存不多的叶子打得稀落,深褐色的枝干和零星几片叶子在日落越来越早的日子里愈显势单力薄。暮光被彩绘玻璃渲染过滤,站立着的几个人又将光截出几片人影,最后齐齐落在平整的大理石地面上。
一处细窄的石缝里,一只蚂蚁快乐地托举着面包屑归巢,石缝到了头,它爬了出来,面前是一只巨大的红山。
今天莱娜穿的是最喜欢的红皮鞋。
那天放学早,莱娜和姐姐去集市找爸爸妈妈,等他们收摊一起回家。
石雕很重,装满石雕的小车更重。
面对高出自己半个人身的推车,莱娜表现出了莫大的勇气。她端详一番,沉吟片刻,宣布今天由她将车拉回家。
“这点小事还不需要爸爸妈妈来做,交给我吧!”她卷起袖子。
尤里毫不留情地嘲笑她的豪情万丈,爸爸哈哈大笑着说好呀,我们莱娜长大了。
当然莱娜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能使车挪动一点。
最后莱娜坐在车上,一个滑稽小丑雕像陪她一起坐着。
爸爸推着车向前走,妈妈和尤里走在一侧悄悄说着话。
春天的风轻快又欢乐,吹在脸上凉丝丝的。她摸摸小丑的鼻子,小丑顽皮地对她笑。
车突然停下,爸爸走开又回来,手上提着一个盒子。
“生日快乐!小公主。”
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双可爱的红色小皮鞋。
他们注意到了。捂住胸口,感受阵阵酥麻涌上心头。
邻居家女孩穿着红色的皮鞋蹦蹦跳跳。莱娜越过象牙白的栅栏,每天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她不敢贪求太多的幸福。
那双皮鞋定格在视野中央,渐渐晕染成红色的一个梦。
头顶传来温暖的触感,是妈妈。她吻了下莱娜的额头,什么也没说。
那一刻,莱娜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重新拥有了家人。
皮鞋已经不复最初时的鲜亮了。尽管莱娜很爱惜,但还是避免不了它一天天变得黯淡。
一只蚂蚁爬上鞋面。
莱娜抬起脚尖,放下。
她弯下身子,伸出一根手指把蚂蚁引了过来。
“帮你快点回家吧。”她向前跨了一大步,蹲下,轻轻让那只着急回家的蚂蚁落了地。
……
“你理解得完全正确。”神父点头。面前好学的女孩听了显然有些得意,将脊背挺得更直。
“谢谢。”尤里矜持地抿唇,“我最后再问您一个问题可以吗?”
“当然。”
终于结束了那些无关紧要的神学探讨,她小幅度吐出一口气,仰起头,和那个永远不苟言笑的男人对视上。
“我真的很敬仰您,敬仰您的风度,更敬仰您的渊博学识。希望这不会太冒昧……我今后或许能有幸跟着您做学问吗?”
“我所求不多,只要您允许我在您的书房帮助您做些事情,闲时能读些书,于我而言就会是莫大的满足了。”
书房是多么关键的地方,所有秘密都可能于此滋生。
尤里紧紧盯着神父,她不希望错过哪怕一点点细微的神情变化。
……
“喂。”
谁在叫她。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
莱娜未来得及站起身,被人推了一把跌倒在地。
是巴里。又是巴里。
要立刻跑起来,姐姐告诉过她,一定要在被围住前逃走。
她试图站起来,可膝盖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的第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
背后传来一阵大笑。
莱娜咬牙,爬起身,踉踉跄跄地向前跑。
……
“尤里,你们一家人都不是底民对吗?”神父问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为什么问这个?尤里大脑空白了一瞬。
“当时为什么会在多佛定居呢?哦,不,抱歉我的记忆有误。”神父歉意笑笑,“你有个妹妹,是底民,对吗?是为了她才来多佛的是吗?”
不知应该作何回应,良久,尤里喉咙才挤出几个字:“抱歉,神父,我不明白。”
“抱歉,有些突兀,”神父难得露出了笑容,温言道,“你太小,没有印象,当时莱娜失去父母后,我曾短暂负责过她一段时间。她是个可爱的孩子,只可惜——”
“那次大火,是一场悲剧。”
尤里僵住了。
熊熊火光重映眼前,房屋被烈火吞没。浑身狼藉的女人裹着热浪从火海里面踉跄跑出,跌下。
“求你们……”
皮肉焦黑的面庞已经难辨五官,只见那双唇微张,游丝般的声音溢出,几不可闻。
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