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就慌了神儿,为什么没有人提醒一下?
这还是她唱戏这么多年第一次失误。
匆忙跑上台,却被长长的裙摆绊倒,脚腕儿扭得生疼,像一群小虫子不停的啃咬着一样。
她不敢再这样趴着,于是赶忙忍着痛站起来,刚站起来时身体还晃了一下。
架起胳膊来在台子上走台步,每落一步就疼一下,又怕自己再摔倒,只好走的慢些。
可这一慢,就跟不上节奏了,还没有走完,那苑心便开口唱,她只好边走边唱,接上她的唱段儿。
整场下来,唱得她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不是掌控局面的主角,而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节奏都是混乱不堪。
落了幕,仍旧呆呆的站在台上,似乎感受不到脚腕儿传来的一阵阵疼痛,看着那红色的布子挡在面前,只觉这台子骤然又闷又小。
“就唱成这样还当角儿?”
“就是就是,她最晚一个上台的。”
“幸亏是排练,要是底下有观众,咱们早被喝倒彩了。”
“还不是她跟咱们班主是那种关系,要不然她怎么可能唱杨贵妃?”
“靠关系上位,啧啧啧啧。”
听见那些人在后台议论着,好像很小声,但又好像故意让自己听见一样。
心里憋屈的就和堵了块儿大石头似的,刹那间,眼中的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流过她美丽白皙的面庞。
忽的抬起收来拿袖子狠狠擦干眼泪,大步走到后台去。
那些人听到动静,都抬起头,愕然又有些心虚的望向她。
想开口吵架,但这个不成熟的想法被死死遏制住。
深深的喘了口气,说道:“今日是我的失误,连累了大家,是我对不起大家。”
说罢,鞠了一躬,又说:“我不识字,再加上唱得不好,所以这次主唱的位置就转给苑心,我暂时不在这里唱戏了。”
底下一片唏嘘声,她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继续说:“等我什么时候把字认全,什么时候回来。”
话音未落,她就走到苑心身边,冷冷看着她,“我待会儿把这衣服脱下来给你洗了,放在你的架子上。”
苑心不知道她会这样做,目瞪口呆的指向她,喉咙像被堵了东西,“你,你……”
张思乔把她的手打下来,严肃的说:“你有能力你就好好唱,给咱们明德苑长脸。”
话音一落,张思乔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屋子里剩下一堆人面面相觑。
“喂,咱们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啊。”
“她走了陈乔礼回来怎么交代?”
那人推了推他的手,说:“嗳呀嗳呀,你怕什么?陈小爷顶多说咱们几句,他脾气向来好,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把咱们都得罪了?”
另外几个人沉思良久,觉得他说的在理,也就没有那么后怕。苑心站在那里,心中也有些愧疚,但想到她马上要成角儿,也就不在乎这点心思。
张思乔走到房间里,坐在梳妆台前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戏装的自己,十分不舍得。
可能以后很久不能穿着它了,到底是多久?几个月?甚至是一年,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长痛不如短痛,况且她这人向来果断,于是马上用香油洗了妆,换上自己的那身儿墨蓝色布旗袍,又把那身儿戏服堆在铁盆里,走出屋子去。
天井里有个大水池子,她将那盆放在里面接满水,又利索的挽起袖子来往那水里倒洗衣粉,正洗着,苑心来了,说:“你真走啊?”
她没有说话,继续俯首搓衣服,额头和鬓角的碎发遮了些许眉眼,露出的那半条手臂在光下分外白皙,腕骨鲜明,手腕纤细伶仃。
时不时还有几滴水撒到盆外面,她俯下身子扫一眼有没有溅到衣服上。
“喂,我和你说话呢。”
她十分平静淡然,“走也不对不走也不对?不过你们放心,陈乔礼不会找你们麻烦。”
停顿片刻,将衣服上的水略微拧干,看那水流从衣服上流下,拍打在池子里发出声响。
“我在哪里都能唱戏,与其在这里受委屈,还不如出去另寻地方,我凭什么无缘无故受你们的气?”
又是一种让人不可回答的气势。
对于她这样平静却咄咄逼人的反应,把苑心搞得没有脾气,甚至还有些觉得对不起她。
但又碍于面子,苑心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张思乔把衣服搭在杆子上就坐着电车去了虎踞关找陈乔礼。
电车上人很多,寻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心里百感杂陈。
明德苑承载了她的太多回忆,那也是她无家可归的时候,他收留她的地方。
这里也有她的朋友关小梅,可她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告诉她一声。
这半年来,她在这里吃饭,休息,欣赏院子里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