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夫人含笑接待了刘夫人。
寒晳也在。她坐在她母亲的下首,一个陪衬的位置。
她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不讲,更像一个陪衬了。
刘夫人正是张叙的生母。
她也是笑着的。
只是不同于颜夫人的从容温和,她的笑有着显著的困窘和苦涩。
“……全是那不成器的小子!是他胆大妄为,我与司空……我二人皆不知情呐!这、这……唉!但凡知道一点,又怎么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呢?夫人,和离是万万不能的!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不能这般儿戏啊!只要还叫清微回到我们家去,那孽子任凭中书令处置!我张氏绝无二言!”
“夫人少安毋躁,且先饮茶,正是顺口的时候呢。”说着,颜夫人亲自递了茶盏过去。
刘夫人无奈只能接过,掩面轻呷一口。
“当真好茶,早听闻夫人烹茶的技艺是当世一绝……夫人,就还叫清微回去吧……”
“回去?”颜夫人收了笑,“她为什么要回去?”
刘夫人的脸一白一赤,涩声道:“夫人……”
颜夫人重新笑起来,“夫人方才有句话讲的很对,咱们不是寻常的人家,所以和离才是小事呢!咱们都是生儿育女的人,一定是想着孩子们好,他们既然不好,又何必非要叫他们凑一起受委屈呢?难道你家还能缺了儿妇?我家也不会少了郎婿,夫人大可以放心,咱们当初结亲是为两姓之好,如今局面也还不足以使咱们结仇,咱们两家都是为圣上效力,咱们的家事比之国事,算得了什么呢?夫人以为如何?”
刘夫人道:“夫人所言句句在理,只是……大郎年纪还轻呢,他是少了管教,这才做了错事!真陵他是再不能待了,他马上就到澜都,往后就在他父亲眼前……真的再不会了!中书令懿范在前,他们是翁婿,大郎将来定会以中书令为表率……男女间的事,他到底见识少,没有分辨的能力,这才……我是历过事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这天底下的女子,谁能越过清微去呢?我既见了轻微,旁人决计是再不能入眼的,那野路的妖妇,我张氏一定会妥善处置了的。”
颜夫人不为所动,淡淡道:“夫人,和离书已然签下了,你便是将人捆到我面前剐了,我女儿也不会再回你张氏去,夫人还是省些口舌的好。”
走不通颜夫人的路,刘夫人想从寒晳入手,哀声问:“清微,你是如何想的呢?你们是夫妻,大郎的品性……”
“夫人!”颜夫人语气不善,“自古子女皆是听父母的,当初是我叫她过去的,如今也是我叫她不要再回去,夫人何必再问?”
颜夫人怒意已现,寒晳不见半分动容,刘夫人知大势已去,低头叹息不止。
颜夫人见此,恢复了她初始时的和缓,并再一次劝饮。
刘夫人饮完了茶,起身告辞。
她其实清楚,重归旧好不过是她的奢想,她已然尽了力,不成仇已经算是好结果。
还可以接受。
颜夫人起身要送。
刘夫人连声道不必。
她的话是真心,但颜夫人前头都忍了,又怎么会在这点细枝末节上不讲究?
一路送到大门去。
门前又说了几句话,刘夫人道了告辞,登车先行离去。
门口还有张司空的车驾。
但颜夫人已经不想管了。
一路冷着脸走回去,进了门立刻吩咐使女:“把她用过的东西给我敲碎了砸烂了扔出去,留着要招不利的!什么嘴脸!委屈了我女儿,竟然还敢想我三郎四郎!白日里就做起梦来!”
她是真的生气,不停地抚胸口。
寒晳想说些话宽慰她母亲,还在想着,寒夙走过来拜见。
寒夙给叔母从姊都问了安,然后站着禀报。
“司空已经归家了,叔父叫我告叔母知,事情已然落定,一切都好。”
颜夫人哼一声,“他怎么不自己来跟我说?倒支使你,好盛的威势呐!”
寒夙笑道:“叔父不敢呢,他知道自己有错,叔母不宽宥他,他不敢到叔母面前使叔母生气。”
颜夫人心里有怨气,“他不敢?他怎么会不敢呢?事情难道不是他做下的?是他如今用不着我了,所以再不把我放眼里了,你就说,这么一个人,什么都好,怎么就非要在这件事上给我不痛快呢?”
寒夙垂首不语。
寒晳也不敢说话。
颜夫人是情之所至,她也知这话不合适同小辈讲,遂转了话锋,问寒夙:“果真一切都好?”
寒夙答:“我在一旁听着,觉得一切都还好,但我毕竟年纪小,缺阅历,或许有思虑不周的地方,叔母晚些可询问叔父,叔父定是和叔母商议过的,要是有不妥善的地方,叔父会讲给叔母听的。”
确实是商议过,但也未必能事事如愿,但既然说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