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寒晳深受苦楚的,正是她的婚事。
楚王成与幽州刺史齐尚几乎同时遣使至寒宅拜会中书令寒复,意在为子求娶佳妇。
楚王是武帝的第四子,今上的亲弟,如今都督江州,深受重用,他的嗣子粱襄,年二十二,早前也是娶了妻的,只那女子命薄,出嫁后不久便害重病死了,眼下零落山丘,留粱襄一人在世,枕孤衾冷。
至于幽州刺史齐尚,他是今上的表弟,其母为已故的康邑大长公主,父亲则是太尉齐竞,现今正驻兵安州。齐尚是齐竞的独子,齐宜又是齐尚的独子。齐宜的年纪小些,今年才十九岁,还未有过婚配。
想要求娶中书令独女的,大有人在,但楚王与齐氏已经表了意,谁又敢再争呢?
所以也还只是粱襄和齐宜。
寒晳只需二者选其一。
她的父亲完全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了她,只看她的喜好。
寒晳哪个也不想要。
可她又缺乏拒绝的勇气。
因此,只能无奈地受着折磨,等待最终之日的来临。
钟浴表露出想要去看望寒晳的意思。
许韧当然表示赞同,并且她愿意安排钟浴与寒晳的相见。
她甚至不愿等待,当即夺走钟浴手中的笔,拉着人往外去。
钟浴的意思,只见寒晳就好,不必惊动别的人。
许韧就说:“我是姨母家的常客,各处都熟的,不需人引也知路该怎么走,待会儿到了,我就直接带濯英姊过去见表姐,见不到旁人的。”
她信誓旦旦。
她完全是个单纯烂漫的小女孩。
钟浴也就信了她。
下了车,一人拿起一顶帷帽戴上。
许氏的仆从上前交接。
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钟浴跟在许韧身后进了寒宅。
两人连同许韧的使女,一行四人,都不说话,只一心行路。
行到一处园林,很清幽的地方,钟浴的步伐慢了下来,她正要对许韧说,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后忽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她回身看过去。
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衣使女。
许韧的一个使女上前,将人拦住了,两人一番交谈。
说完了,许韧的使女又赶回来,附在许韧的耳边说了两句话。
许韧看向钟浴,一副受窘的神色。
“姨母生气了……说我来了她家,却不先去拜见她,太没有礼数……我得过去了……先叫如莹带着濯英姊你去寻表姊,可好?”
如莹是许韧使女的名字,另一个叫如华。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许韧带着如华走了。
如莹道:“女郎请随婢子来。”
她躬身走在前面。
这个灵慧的女子,领会了钟浴想要观赏的意思,脚下便放得很慢。
钟浴在后头,掀起了帷帽的纱。
墙是灰白色,爬着绿苔,也有疏落的藤蔓,挨着墙栽的是松,枝叶茂盛,青青如盖,头顶的天日被遮掩了,幽深就是从晦暗里来。
钟浴仰头张望。
突然,前头的如莹停下了脚步。
钟浴发觉了,收回了目光不再看松盖。
如莹悄声道:“婢子告退。”
她转到岔路去,身影消失在山石后。
留钟浴孤身与来人相对。
安排了这次会面的,除了许韧,不作他想。
钟浴垂首,一声慨叹。
白色的履映入眼帘。
钟浴轻轻地喊,
“三郎……”
而后抬起眼。
眼尾高高地挑着。
“许久未见,三郎,你可还好?”
寒夙看起来不是很好。
可见的消瘦了,脸色泛青,有郁悒色。
从前他是有着光辉华彩的美玉,如今的他失掉那份华彩,是透着苍凉的古玉。
另样可赏的美。
钟浴又叹气了。
她看着他,满眼的爱怜。
寒夙不答钟浴问的他好不好的话,他动了动喉咙,眼里是悲哀,说:“你看着倒很好。”
钟浴再一次叹气。
她说:“三郎,不要作这等姿态。”
“为什么?”
寒夙不解,而且愤怒。
“你为什么要来?你明知我在这里……”
钟浴道:“我是来寻清微的。”
“你不该来……也不该……”
也不该是这样轻松不在意的姿态。
你怎么能不怨我呢?
寒夙几乎不能喘气。
钟浴笑着道:“兰姿说不会惊动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