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谨慎从母亲手中抽出手,然后才蹑手蹑脚起身来到外间,小声说道:“嬷嬷,咱们到院里去说。”
周嬷嬷颔首,为唐漪穿上氅衣,两人一前一后悄声离开卧房。
到了外头,唐漪仰头捶了捶肩,总算敢用正常的声量和周嬷嬷说话:“走,咱们去请府医看看方子。”
可片刻后,府医看罢方子却道江太医开得也是一道安神方子,且与他先前那道方子大同小异,仅有两味药材不同,但那也是因江太医方子里的两味药材难寻,外头药铺几乎没有,仅太医署存有少量之故。
唐漪便问他:“若换成这两味药材,药效会有所不同吗?”
府医捋着胡子沉吟:“仅从医理而言,效用并无不同,但这两味药难得,寻常医者几乎从不曾将它们写入安神的方子,身边没有实证,老朽一时也不好决断。”
唐漪捏了捏方子,片刻后果断道:“周嬷嬷,劳烦您跑一趟太医署,按江太医的方子抓药来。”
周嬷嬷忙接过药方:“是,老奴这就去太医署。”
但一个时辰后,周嬷嬷回来时没有抓来药,却“抓”来了江太医。
江太医再次为周氏诊脉下药开了方子,然而诊脉结果却与府医大不相同,一个仍说是郁结伤神之症,一个却说是风寒。
安平侯府的府医在医术上亦是个极有坚持的老头,今日诊断若只是稍有偏颇,他或许会自认学术不精。
可眼下结果如此大相径庭,那他便只能与江太医僵持争执论出格是非对错来——人命关天之事,绝不能有丝毫含糊。
唐漪不懂医,见他们争执不休,一时无法下决断。
自她出生起,老先生便在唐家做府医,这么多年府中之人的病症皆是由老先生来看,从未有何差错。
是以若说信任,唐漪自然是信任老先生的,可毕竟事关母亲安危,她不能只凭信任去做决断。
幸而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江太医却不知用何方法说服了府医,让老先生认同了他的诊断。
小厨房里早就将两副方子上的药都熬了出来,如今有了结果,周嬷嬷立刻就让玉珑把药送来卧房。
当天夜里,周氏高烧便退了去。
没过两日,她气色也变得愈发红润。
只是好了没几天,周氏的病情又再一次反复,一直到除夕那日都不曾痊愈,只能待在家中卧床养病。
期间,太元大长公主和定国公夫人都来安平侯府探望过周氏,只是临近年关本就有许多事要忙,再加上周文韵也病了,因此她们只来过一次便再无暇过来。
还有宫里的人,一开始来得极勤,杨公公每隔一日便要来安平侯府探一探病,每回来时还都带着陛下的赏赐。
但看了三五回以后,不知是什么原因,杨公公便再不曾来过安平侯府。
就连往年总是会被召进宫中与皇亲们一起守岁的宫宴,陛下今年似乎也将安平侯府忘在了脑后,竟是连道赐菜都不曾送来。
……
月色清冷。
唐漪在明松堂陪周氏守岁。
周氏精神明显不济,怔怔望了许久的天上寒月,待子时一过便立即屏退了下人,在屋中拉着唐漪戚然道:“往年咱们一家人都是一起进宫陪陛下守岁的,先前你与我说那番话时为娘还将信将疑,事到如今,却容不得我不信。”
周氏是太元大长公主的嫡亲女儿,而唐漪虽然已被许配给了恒王不再是准太子妃,但那恒王亦是当今陛下的亲侄儿,论起来一样是皇亲。
再者安平侯和世子唐峥乃是在为皇帝办差时遇难,皇帝但凡有半点安抚之心,便会召周氏和唐漪进宫赴宴,再不济,一道赐菜总该是有的。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如今这般刻意冷落,正是在告诉唐漪和周氏以及所有上京世家——安平侯和安平侯府已经成了过去,今后莫要再提。
唐漪抱着周氏,脑袋在她肩上拱了拱,“母亲您别担忧,现如今爹爹和兄长不是无事吗?等他们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这话本是在安慰周氏,可周氏听见后神情却愈发凄苦:“漪儿,你老实告诉我,你爹爹的信和峥儿的玉佩是不是……是不是你伪造来骗我的?”
唐漪闻言双眸倏地瞪圆:“母亲,您怎会这么想?那信千真万确是爹爹所写,玉佩也千真万确是哥哥的玉佩,您怎么会以为是女儿伪造?况且我骗您作甚呀!”
见女儿这般着急,周氏抬手轻轻抚了抚她耳边的碎发,嘴角微弯想要笑一笑,但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喉间满是苦意:“可自你爹爹出事的消息距今已有二十七天,我收到你爹爹出事的消息也已有二十一天,那送信的小吏都已回到抚远与家人相聚多日,你爹爹若当真平安,为何这么多天都不来见咱们母女一面?”
唐漪一怔,脑中紧绷数日的弦仿佛忽然被拉扯到了极限:“或、或许……”
她眼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