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不是从来不在乎世俗给女人设下的枷锁吗?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怀疑她,也怀疑你自己?”凌无非不住摇头,只觉不可思议。
“我不在乎的是把女人清白与否交由男人定夺,可她遭受的那些事,不是实实在在的痛苦吗?我的存在,无关乎感情。被迫与陌生甚至所厌恶之人有肌肤之亲,还有了孩子,换谁不觉得恶心啊?”沈星遥说这话时,神情不知是哭是笑。
凌无非正待开口,却忽然听到身旁树顶传来密集的沙沙声,抬眼一看,却见漫天雨点劈头盖脸落了下来。他上前将衣袖挡在沈星遥头顶,俯身在她耳边,柔声劝慰:“今晚不论能走多远,也不可能再找到什么,不如先找个地方躲雨,再从长计议。”
沈星遥不言,抬眼看了看他挡在她头顶的胳膊,却伸出手去,将之推开,任由密集的雨点打在身上。
“你这样做,不怕感染风寒吗?”
“我想清醒一些,”沈星遥道,“冬天都过去了,哪有那么容易病倒?”
“可你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凌无非不厌其烦劝道,“就算要冷静,好好休息一晚,也就过去了。大可不必这么折磨自己。”
沈星遥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凌无非见状,便也不再劝,当即解下外衫挡在她的头顶,尽力避免雨水打在她身上。
“你为何还可以做到如此云淡风轻?”沈星遥抬眼,望着他,眼里没有任何多余的颜色,“我的确不知道,作为张素知的后人将会面临什么,可是你知道,你比我了解这江湖之中的人情冷暖,是非善恶。为何你能够做到如此从容,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放弃我?”
“我为何要那么想?”凌无非反问道,“就因为知道了身世,你便不是你了吗?知道了身世,便会与所有的过去一刀两断,从骨肉血脉到皮囊都焕然一新,变成另一个人?”
“可是,我知道的事和从前不一样了。”沈星遥长长呼出一口气,道,“我要重新面对很多从前根本不知道的事,要做很多新的打算,还有……”
“人每天都在变,每一天所见的日出日落,物事变换,都与前一日不同,”凌无非道,“正如眼下的我,同你说的,还是上一句话吗?”
沈星遥听他如此说,忽地愣在原地。她怔怔盯着眼前的少年,目光与之相对,只觉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令她感到难以置信。她曾亲眼看着自己的恩师与从小所信赖的掌门,为了她那难以预料的未来,扼杀她在琼山派里像正常弟子一般进取的机会,掐灭所有希望,可眼前这个才相识不到一载的少年,却能将所有信任都交付与她,毫无保留陪她走向未知的艰难险阻,陪她披荆斩棘,摸索光明。
她忽然便觉得轻松了许多,唇角渐渐扬起,笑容苦涩,却不再有负担,
“别说了,雨太大了。”凌无非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一面向前赶路,一面寻觅可遮蔽之处,远远瞧见一处废弃的亭子,便忙拉着她跑了过去,刚到屋檐下,还没来得及站稳,却见沈星遥大步上前,将他推靠在亭侧斑驳的石柱上,踮脚吻了上来。
凌无非对她这一举动全无防备,还没来得及反应,唇瓣便已被她舌尖挑开。他的鼻尖隐约嗅到一阵幽香,是清雅的腊梅气息,这才回过神来,将她拥入怀中,迎合上这个吻。
亭外骤雨依旧不止,落在地上发出此起彼伏的碎响。风吹着密集的雨点卷入亭内,打在二人身上。凌无非感知到此,略一蹙眉,随即拥着她向亭子中心退了几步。
沈星遥有所察觉,缓缓松开了他,抬眼与他对视,却不说话。
“不难过了?”凌无非挑眉笑问。
“你这个人,能把死人都说得活过来。”沈星遥莞尔道,“有你在我身边,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凌无非微微一笑,低头在她额间轻轻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