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意,”凌无非依旧冷漠,“他们愿意如何便如何。”
“村长,就是这样的人,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他?”一村民指着凌无非,冲青葵大声质问道。
陆靖玄低头,仿佛陷入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无非也不说话,只是抱起沈星遥,径自走去一旁的老树躯干后,解开她衣衫,给她周身伤口上药。
继续面对那样一帮村民,他只会觉得窒息。
他握着沈星遥因失血而泛凉的手,回顾这二载以来所历种种,心头血肉像是被寒刃一寸寸绞下来,如凌迟似的,一阵阵作痛。
“为何会如此在意他们的看法?”陆靖玄的话音从老树另一侧传来。
“受人庇荫,不怀感恩,反还觉得理所应当。”凌无非平静道,“我为何要给他们好脸色?”
“你想说的,是张素知?”陆靖玄问道。
“不只是她。”凌无非反问,“当年为此事牺牲之人,难道还少吗?”
“你是觉得当初所有人的牺牲,都不值得?”陆靖玄道。
“是。”凌无非坦然承认。
“若是这么想,你同星遥都不会来到这世上。”陆靖玄不自觉叹了口气。
“我不稀罕。”这四个字,几乎是凌无非从牙缝里挤着说出来的。
此言一出,陆靖玄亦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开口,道:“这么多年以来,你孤身一人闯荡,定受过不少苦。”
凌无非身子猛地一颤,蓦地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隔着老树躯干,他竟能想象到父亲此刻是以一种怎样痛惜的表情,在同他说这些话。
“这些事,原也不该落到你们头上。”话音落地,陆靖玄的脚步声也随之渐远。
凌无非深深低下头去,无声落下泪来。两行清泪也随着他的身子,一齐颤抖着,顺着下颌滴落,一颗一颗,晶莹剔透,好似断了线的水晶珠子,顺着草茎滚落,融入泥土,逐渐消失不见。
却在这时,所握的那只冰凉的手微微动了动,缓慢翻转过来,回握他五指。
凌无非微微一愣,垂眸望向怀中的沈星遥。
她浑身无力,依旧阖着双目,唇角勉力勾起一抹笑意。
凌无非见之,破涕为笑,心下却又添了一丝隐忧。
树林之外,传来那些村民们悲恸的哭声。凌无非听在耳中,心早已麻木,只是紧紧拥着沈星遥虚弱的身子,倚树而坐,屏息凝神,休养生息。
他的伤势不轻不重,稍加调息便已好转,再低头看去,只见沈星遥已睁开双眼,躺靠在他怀中,朝他望来。
“好些了吗?”凌无非柔声问道。
“你是不是也在担心,我们也顺着薛良玉的阴谋,走入了死局?”沈星遥凝望他双目,认真问道。
“说不上是为何,只是觉得……”凌无非深深叹了口气,仰头望向天际,只觉天边的日头,也好似染了血,正一点点沉堕下去。
“还没走到绝路,有什么好怕的?”沈星遥莞尔,缓缓伸手,轻抚他面颊,温言说道,“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
“是我先答应过,要护你一世周全。”凌无非的话音,有气无力。
“你怕自己变了,怕你失了本心。”沈星遥一语道破他心中迷惑,“不敢面对自己,心意动摇,不再信这人间还有正道。”
凌无非闻言不语,只是微微蹙眉。
“一善染心,万劫不朽;百灯旷照,千里通明。一心向善之人,天也不忍辜负。”沈星遥艰难起身,附在他耳边,一字一句说完这话,又因伤重之故,靠在他肩头昏迷过去。
凌无非紧紧拥过她的身子,任她满身血污在他衣间留下痕迹,也不舍得松开半分。
经过青葵与陆靖玄二人的劝说,那些村民大半还是同意了留下。剩下的那些,即便心里有怨,也未再提出要离开的话。
然而过了一夜,又有好几个村民不见了。
“还敢说你们心里没鬼?”那个丧妻丧子的壮年汉子怒极,抓了把锄头便要上前拼命。
青葵连忙上前,将人拦了下来。
凌无非听见嘈杂之声,轻轻放下怀中的沈星遥,转身走出树林,看见这般情形,即刻上前伸手护住陆靖玄,俯身察看地上的脚印。
那些脚印,虽然杂乱,但大致都是通往同一个方向,未做丝毫遮掩——那是回村的方向。
凌无非心下了然,站直身道:“回去了。”
“什么回去了?”一村民问道。
“回村里去了。”凌无非道,“想是觉得外头不安全,还不如回家。”
剩下的村民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被人群保护起来的小东突然狠狠瞪了凌无非一眼,没命似的往回村的路上跑去。凌无非见状,眉心微蹙,当即纵步追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