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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起(上)(1 / 4)

其华带着顾云臻往青霞山西侧的山峰走去,这一路起始尚有狭窄的石径,越往上走越是艰难,往往需手脚攀爬,有时还得侧着身子慢慢挪过宽仅数寸的石崖。顾云臻见其华在前面身形稳稳,如履平地,十分惊讶,忍不住问道:“姑娘练过轻功?”

其华愣了一下,道:“我们采药之人久在山崖出没,自然身手灵活些,轻功倒是没有练过。”

顾云臻一想也是,便又在心里盘算如何问出她的名字,顺口道:“看来轻功还是得在这等险要地方来练,以姑娘的身手,京都等闲的武师也难与你匹敌。”

其华幼时常被苏府那些捧高踩低的奴仆欺负,便是去厨房要点菜,也被人揪着耳朵骂。她性格倔犟,挨了打骂也不肯回来哭。直到七岁那年,沈红棠见到她背上的伤痕,才知道女儿小小年纪竟饱尝了白眼和歧视。

沈红棠思量许久,提出来要教其华练习轻功。其华这才知道一直病蔫蔫的母亲竟然行走过江湖,只不过沈红棠说自己年轻时仗着有几手三脚猫的功夫,闯了不少祸,她之所以“卧病在床、不良于行”,便是因此而起。故而不管其华怎么央求,沈红棠都不肯传授打斗的招式,只教她习练轻功。

按沈红棠的说法:江湖险恶,若你与人争斗,难免会反噬自身。苏府之人再欺负你,你躲开便是了,何苦与人争个高低。沈红棠卧病在床,只能口授,全靠其华自己苦练,颇吃了些苦头。因为鲜少与外界接触,这些年她总以为自己的轻功不过平常。苏府的人也只是以为这个小丫头跑得快,骂她两声“贱丫头”便罢了。

此刻听到顾云臻这番话,其华心生疑云:若真如这少年所说,自己的轻功已胜过京都大部分武师,为何娘不让自己带着她离开苏府呢?娘说是为了避祸,才不得已栖身相府,可什么样的祸要一避就是十六年?还有,为何她姓沈,娘却仍说苏理廷是她的亲生父亲,不允许她对他无礼呢?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脚下却没停顿,带着顾云臻往上攀爬。如此过了个多时辰,二人到了一处山崖,前方树木森森、古藤遍目,连拂过肌肤的风也带上了几分阴寒。

其华收拾心绪,从竹篓中抱出乌豆。乌豆睡得正香,被她搅了梦,十分不耐烦。然而睁眼看了看四周,它颈间的毛“唰”地就竖了起来,睡意全然不见,拱着背在其华脚旁不停转圈,纵使顾云臻不清楚它的习性,也知道这是遇到强敌、誓要决一雌雄的姿态。然而它腿伤未愈,一瘸一拐,气势上未免打了些折扣。

其华摸了摸它的头:“咱们要办正事,不宜多生事端,上回你胜了一仗,这回且放它一马。你去林子里玩,回头我叫你。”

乌豆被她顺得心怀大畅,也忘了自己上次被那劲敌追得落荒而逃,实称不上“胜了一仗”。它舔了舔其华的手指,往草丛中一缩,倏忽便不见了。

其华又在周边寻了一圈,摘了几串红色的果子。她轻轻将果子捻碎,那果子便迸出瑰红色的浆汁,浓郁的气味飘散开来。其华将浆汁涂在身上各处,并塞了几个果子给顾云臻。顾云臻依样画葫芦,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其华道:“惊蛰时节,它的毒性最重。涂上这个,咱们便不用费时费力和它周旋。”

“毒蛇吗?”顾云臻大感刺激紧张,压低声音问道。

“嗯。你也不用怕,只要你不去招惹它,它便不会主动攻击人。只是它在我和乌豆手里吃了点小小的亏,怕它记仇,能避开自然更好。”

顾云臻大感惊佩,问道:“不知姑娘这驭蛇之术是哪位高人所授?”

其华从小没有玩伴,偏她又好动,只得夜夜去攀墙爬树、逗猫弄狗。八岁那年的秋夜,为了捉蟾蜍给沈红棠入药,不慎掉到了相府后面的小湖里。她不识水性,拼力扑腾了几下便沉入湖中,眼见活不成了,相府的一名马伕去湖边打水,将她捞了上来。

那马伕曾混迹过江湖,以驯兽卖艺为生,后来得罪了地方恶霸,被挖了一只眼睛、砍断了左手,落魄潦倒,不得已卖身为奴,几经辗转,成了相府的马伕。因为他容颜尽毁,相府之人只要见了他,都厌恶地捂着鼻子。

只有其华没有嫌弃他丑陋,亲切地叫他“马叔”。

二人年龄相差甚远,却十分投缘。他传授她驯兽之术,教会她凫水,还在她偷偷溜进书阁看书时为她望风。她也会在寒冷的冬夜,偷了地窖里的酒,陪着他躲在马厩后的小房子里,生起一堆火,一老一少,边喝酒边天南地北地胡聊。

五年前,马伕旧伤复发,死在了一个寒冷的冬夜,但因为有其华的陪伴,他安详得就像睡过去了似的。

其华曾得沈红棠叮嘱,在外行走不得透露身世来历,自然不会将这些往事告诉这仅一面之缘的少年,便只道:“这还用得着教吗?书上有云,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但凡毒虫出没百步之内,必有能克制它的物事。我第一次来采寄风草,被它偷袭,若非乌豆机警,险些丧命。后来我就带了一桶石灰,洒在地上,它从石灰上行过,再往其它地方时必会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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