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晗出兵的这半年里,江鸣雪过得很清闲,转眼便已经到了炎夏。
承天殿空置了好几个月,她不用夜夜去献歌献舞,心下却似乎有些高兴不起来。
偶然发呆时,她总会想起那天的大雪,想起大雪里燕晗的背影,好像即便身处炎夏,在暖阳洒在她身上时,她依然可以感受到那日飘雪的寒意。
这些日子她也常在梦里看见燕晗。
前线频频传来捷报,燕晗率兵南征,一路势如破竹,短短几月就让南越溃不成军,因此虽然在开战,大荣的百姓们却都很安心。
因为他们有一个杀伐决断的帝王,一队战无不胜的王师。
只是江鸣雪常记起她与燕晗初见那日。
在裹挟着铁锈味的秋风中,他的脸上溅着温热的残血,刀刃上流淌的血迹滴落在地上,不论神佛,似乎都挡不了他的路。
只是那双琉璃似的眼睛没有半点温度,像是冬日里的太阳,耀眼却寒冷。
江鸣雪觉得,燕晗是不喜欢杀戮的。
但他作为帝王,又必须在战场上成为一个狠厉的杀神,打下大荣的山河,回应万民的期望。
她也知道他不会战败。
但她还是为他感到哀伤。
江鸣雪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她摇了摇头,推开窗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被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夏日里一切都很热闹,连地上的草都绿得很鲜艳,京城大约也是热闹的,百姓都在迎接夏日的生活,热情而充满希望。
“你梳洗好了吗?”
阿槿从院子里走进来,步子有些雀跃:“你之前答应和我出宫去的。”
“可不能食言哦。”
江鸣雪回过神来,对她笑了笑。
她确实想去京城里看看,刚好,唐明月前些日子也来信说,有要事需见她一面。
……
大荣的京城总是很热闹的,尤其是这样明媚的夏日里,几乎找不到一处肃静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除了阿槿,顾岸也一直央求江鸣雪带他一起出来,怎么推脱都不愿意作罢。
江鸣雪想着他自从来到大荣为质后,就没有出宫行走过,便终究没有拒绝他。
只是才一出来她就后悔了。
顾岸实在是有些惹眼。
他倒也没有做什么,很乖巧安分地跟在她身后,话也不密,总是笑盈盈的。
只是少年红衣胜火,身姿高挑,腰间配着一柄长剑,墨发高束,随风扬起,和他嘴角的笑一样招摇。
走在街上,实在是人人侧目。
江鸣雪想起来,早些年她听说顾岸的名头时,可谓非常响亮。时人都说这北齐嘉平侯世子惊才绝艳,天人之姿,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在北齐世家公子中,当论第一。
也难怪,他初来大荣时,即便沦为阶下囚,还是一身傲骨,宁折不屈。
江鸣雪先前也知道他生得好颜色,只是没成想这样惹眼。
眼下看着这满街的姑娘们频频侧目,她倒是有些头疼。今日她还要去见唐明月,这样惹人注目恐怕容易坏事。
只是顾岸自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眼睛只在她身上。
见江鸣雪一直看着他,他微微一愣,“姐姐,怎么了?”
江鸣雪有些头疼,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心虚地领着他去街边的小贩那买了一个面具。良久,她有些尴尬地对他开口,
“委屈你戴一下好不好?”
顾岸一时错愕,眼神似乎闪了闪:“为什么?”
“姐姐觉得我丢人吗……”
江鸣雪不由有些心软。
她才想起来,大荣对顾岸来说是多陌生的一个地方,繁华京城在他看来,又是多么时移世易的光景。
她也不知道,他初来大荣为质的那段日子,满门被屠,寄人篱下,大荣究竟给了他多少恶意,才会让这样一个傲如春阳的人因为一个面具怀疑自己。
“怎么会。”
看着他无措的神情,眼神又如此单纯清亮,江鸣雪倒是怕自己话说不好,会刺痛到他,只能尽力笑道:“是你生得太好看了,姑娘们都在看你。”
“我站在你旁边,有些不好意思。”
顾岸似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愣了许久,他才笑着接过那个面具,“其实只要是姐姐给我的,我都会戴的。”
“哪怕真的觉得我丢人也没关系。”
那是一个银色的面具,只遮住上半张脸的样式,镌刻着精细的花纹,他很利落地将面具戴上,
“姐姐,好看吗?”
少年笑得明媚灿烂,眼睛隔着面具望向她,却还是很明亮,漆黑的眸子里映出江鸣雪的身影。
她诚恳笑道:“特别好看。”
因为看着江鸣雪给顾岸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