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逐渐黑了下来,两人用完膳,空中突然飘起了雪。
元宜看着风雪想起了一个人。
“对了,定北将军最近在京都吗?”
“哦,陈山啊,几天前回边疆镇守了。姑母不乐意看到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乐炀在元宜身边,手上抱着两个手炉还是被冻得龇牙咧嘴的。
母亲确实不乐意看到陈山。陈家虽然凋落得只剩下陈山一个人了,但是只是这一个人,手里就握着大玟不小的兵权,镇守着大玟江山最脆弱的北燕山。
女帝不是没想过收回兵权,但是陈家满门忠烈,世代武将,立下的威信其实并不小,而陈山本人也很得力,在北燕山数次退敌,牢牢地守着大玟的疆土。女帝没有理由,也不能强行收回,不然只怕是会伤了臣子们的心。
上次陈山私下里请求的事情元宜仔细考虑后并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放置不管,她拿出自己的私库在史那那里买了一批冬粮,以自己的名义送给了陈山将军,并没有让陈山直接接触到史那。
陈山收下后来公主府一次,但是元宜没在。等到元宜回来的时候又已经很晚了。他来大抵就是为了感谢,元宜不爱听那些空话,索性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再想起来时,陈山已经离开京都了。
乐炀突然放下手中的东西,严肃地看着元宜:“曦和,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
“怎么了。”元宜翻着手中的文书,漫不经心地问。
“姑母最近想要给我说亲。”乐炀一脸严肃。
元宜笑了出来。“我当是什么事呢。好啊,说亲就说亲,你也到了成婚的年龄了。”她低着头掀过一页文书,明显没有放在心上。
乐炀一时有些着急,夺过了她手中的文书:“哎呀——别看了!是孙府家的女儿!”
元宜正要拿茶盏的手一顿,“国子监孙为的女儿?”
“对。姑母很中意她。”乐炀有些泄气。“可是我不愿......”
女帝当然中意她了。云宜面上不显山不漏水,可是眼眸中透出来一丝凌厉。国子监监酒孙为年事已高,膝下两儿一女,大儿子和元齐走的很近,算是恒王一党的人了。
母亲把孙家的小姐许配给自己的外甥做正妻,孙为自己不会不满意,从此以后只怕是会更加卖力地扶持元齐了。母亲明摆是在帮元齐。
乐炀见元宜许久没说话,偷偷地觑着她的脸色:“曦和你怎么了?如果你不好插手的话就算了……”
“没事。这件事我会替你筹划。放心。”元宜握住了他的手,“你若娶亲,必定要找一个你喜欢的。我会帮你的。”
京都里又下了两场大雪之后,除夕就到了。元宜必须回宫,她要参加宫宴的安排布置,也需要做女帝交代的事情。
除夕的前一天,宫里的雪还没有化完,晚上的时候冷飕飕的,元宜提着灯笼走在幽深的宫道上,身后不远处跟着阿锦。
元宜小的时候总是会听说父亲的后妃们说这朱墙如何寂寞,但又如何富贵,听王叔们说这朱墙如何阴险,如何残忍,都是由历代皇室的血浇筑而成的。
但是母亲会抱着她说,这是权力。
朱墙之下有骨血,有寂寞,但是朱墙象征着权力,不可冒犯的,绝对的权威。
朱墙禁锢住后宫是为了让女人们忠于一人,朱墙禁锢住皇室是为了让他们做出困兽之斗,弱肉强食。能自由出入朱墙的,就代表掌握了权力。能立于朱墙之上俯瞰整个京都的,就代表掌握了整个大玟。
所以元宜从来不在乎暂时的苦难和禁锢,也不畏惧来自天下的质疑与挑战。
她想掌握整个京都,和包括京都在内,东起勿州,南至越海,北括阙州,西至西漠的三十六郡四部落的整个大玟王朝。
所以她不得不沿着这宫墙走进一条至黑至暗的路,不得不像历代残酷的斗争者一样,用血来献祭朱墙,装点权杖。
云清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住的地方,也是废帝被女帝囚禁的地方。
废帝在没有成为废帝前,是一个好父亲,但不是一个好丈夫,好君主。废帝在被废黜之后,仿佛一夜之间就老了很多。他开始悔悟,变得痴情,至少看起来是那样,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在母亲的手下残喘至今。
而这一切都该结束了,新的斗争将要开始。母亲选择让她来亲手了结这一切。
元宜提着灯笼,拿出令牌,门口看守的侍卫放行,她走了进去。今日是除夕,整个京都的皇宫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唯独这里,孤零零的一角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庆安帝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坐在殿内,身边只有一个老迈的公公服侍着,这位公公对他很是忠心,元宜记得他。
“父皇,近来可安好?”
“......”庆安帝的眸子早没了色彩,反倒是身边的公公十分激动警惕,看到她后连忙护在了庆安帝身前:“你来干什么?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