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夜晚深邃,悠远又宁静。
晚饭过后,他们像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看星星。明明很冷的天,可是抵不住简云的软磨硬泡,钟潜躺在摇摇椅上,身上盖着毯子,眼睛看着夜空,手里轻抚着小灰的头。
天边升起一盏一盏的孔明灯,像飞在天上的萤火虫,又像闪闪逐月的星星。
漆黑的夜里,简云看向空中那些渐行渐远的亮光,眼里流露着羡慕,她低下头看着躺在摇摇椅上的男孩,“钟潜,你给我做一个孔明灯吧。今年元宵节,我们一起放啊。”
他温柔地答应她:“好。”
那一天,平静的小院里第一次迎来那么多西装革履的黑衣人。钟世男出现的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钟世男看着消失了2年的儿子,对他的变化丝毫没有过多的惊讶,他早已知道钟潜的状况,如今过来只是带他回去,“钟潜,我来接你,跟我回去。”
钟潜放下手里的孔明灯,他冷漠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不想回去。”
“钟潜,这不是在和你商量,我只是在通知你。如果你不想给他们带来麻烦的话,就乖乖地跟我走。”
简云还没有回来,他怎么甘心就这样离开。“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钟世男的声音冰冷而又残酷,“我给你半小时的时间。”他对老人点了点头,显然两人已经见过对方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简云还没有回来。钟潜心中大恸,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半响之后,他艰难地迈步,缓缓地走向简爷爷。
钟潜看着老人家,问道:“爷爷,您早知道他要来了的,是不是?”他终于明白一早上爷爷让她一个人出门送药的原因。
简爷爷猩红着双眼,老人点头,他虽然不舍钟潜离开,但是钟世男毕竟是钟潜的父亲,他不可能永远把他留他在这里。
“是的,你父亲1年前便知道你的消息,也是他托付我给你调养身体。如今你身体已经好了,也该回去了。”
“爷爷,我不想走。”他趴在老人膝盖上,难过地看着简爷爷,不想走,不想离开这里,只有这里才有家的感觉,他更不想离开她。
“钟潜,不要任性,你年纪还小,还要读书学习,你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你明白吗?”简爷爷慈祥地摸了摸钟潜的肩膀,这个孩子他终究不属于这里,他不能耽误钟潜的前程。
“爷爷,我想和简云说一声,好不好。”哪怕一句话都好,钟潜恳求简爷爷。
“莫和她说了,钟潜,就这样走吧。她看不到,是最好的结果。”老人家打断了钟潜的话,钟潜的心思太过于明显,但是他年纪还小,未来一切都未可知,他们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他怎么放心自己的孙女。
“爷爷,求求你。”他不甘心,怎么能这样不声不响地走,她会生气,会恨他的,他怎么舍得,他还没来得及和她一起放孔明灯。
“钟潜,你们都还太小,你有你的路要走,她有她的路要走,你们都需要时间慢慢长大,经历事情,如果将来你们有缘,自然就会再相见。现在,爷爷请求你答应我,你不要再去找她,好不好,就当为了她。钟潜,请你答应我。”老人言语间全是恳切,这是作为她的爷爷对钟潜最后的要求。
钟潜的眼睛已经通红通红,他多想留下来和她好好做一个道别,可是他不能了。他此生多么幸运被爷爷医治,收留,他真心待他视如己出,教他做人,教他识草炼药,让他体会人间真情,他怎么能拒绝他的要求,钟潜蹲在爷爷面前,握着他枯老而温暖的双手。
“好,我答应您。求求您,让她不要生气,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最终,他艰难地开口。
他一定要回来,也一定会回来的。
钟潜就那样离开了,就像他突然出现的那样,又突然就消失不见,带着遗憾,带着不甘,带着对那个女孩的愧疚,带着势必回归的决心,从此踏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他以为他可以相信时间,以为可以克服万难,以为可以掌控未来,可他还不知道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世间最令人惋惜的感情,不是遥不可及,爱而不得,而是明明两情相悦,明明近在咫尺,明明以为会永远,却抵不住世事无常、人心易变,做不到力挽狂澜、力排众议,没有能力长相厮守、举案白头,而当你有能力之时,一切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