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想时,他已经把她托起来放回了床铺上,像第一次为她注射血液那样和她额头贴着额头:
“我在暖房里察觉你的心情不好。”
如果说因为他身体冰冷,因此显得难以接近,那并不十分贴切。奥黛尔感觉他的怀抱更类似于严密包裹身体的悬浮椅,虽然缺少生命感,但是让人放松,甚至于会陷入不真实的幻觉里。
她看见有些金发已经垂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想起来梦中的丝缕光线穿过指缝,宛如流沙的场景,便伸手去摸他的发梢,继而扭头对上他的目光。
即使没有感情,她依然能从他那双蓝的透彻的眼睛里窥见蛛丝马迹,从而知道他对她一样怀有好奇之心。
她的手往前更近了一步,接触到他的脸庞。他也跟着她的动作微微歪头,让她的手心摸到平时遥不可及的部分。
一切都和梦境中的一样。他永远冰凉的脸庞和金发像是两个极端,让她的血管从指尖开始燃烧,直达心底。
现在他的声音是直接通过她的皮肤传达到脑内的:
“你还对我的其他身体部分感到好奇吗?”
她有被稍微吓到。被他看出来了,主动松开她,依然张口说道:
“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奥黛尔看着他,不敢再靠近过去又不敢主动躲开,只能僵在原地。
刚才他的话语出现在脑内的一瞬间,她的警惕心从深处被炸出来,再也无法抑制。类似于梦醒睁眼看见自己半只脚踩在悬崖边际,寂静深夜听见一声哀嚎,身藏隐蔽处却看见一对生物的眼睛,一切本能反应都已经预刻在了基因深处。
就这样维持端正的坐姿久了之后,腰间开始酸痛,她悄悄揉了揉腹部,被他提醒道:
“你应该卧床休息。”
通常这个时候,都会有卫兵来报告说有这样那样的事情需要将军处理,然后他就会顺理成章地离开。
但是这次没有。
奥黛尔迟疑许久,重新将自己的手递给他。
他动作很慢,能让她预测到下一个即将发生的动作。因此接下来的这个拥抱显得格外漫长,也格外小心。
休息室的灯光和墙壁开始变化,由惨白色转变成深蓝和紫色,天花板上开始出现她不认识的星球。这些星球排列的过于密集,组合成了海浪般的愤怒波纹。
他让奥黛尔躺在自己怀里,这样她好像借着一束光芒在深邃星空中漂浮,其他一切皆若无物。
穿梭过几重星团之后,一颗虚幻的淡橙色星球迎面飘来。奥黛尔似乎真的闻到了这颗星球上热气腾腾的沙尘和植物汁液气味,因此疑惑地扭头看将军。
“那里是我成年之前居住的星球。”
他指向星球上大片大片的旋涡纹路,让它更加靠近过来。纹路中居然包含着闪闪发光的流动砂砾,犹如星球的地表上又出现了一片星空。
砂砾的光点顺着他的手指落在奥黛尔的脸颊上,无声无息挥洒入虚空。
“在那里,我有一座堡垒,夏堡。里面居住了一些不便远程旅行的孕母。他们的生活很安静,除了每天照管住所,等着我回去之外再无其他烦恼。有时我会后悔没有把你送到那里安心待产,让你远离母舰上的争端。请原谅我想把你留在身边的这一点私心。”
奥黛尔的目光跟着金砂摇晃,将它们和将军的金发混为一体:
“但是……夏堡的孕母也是孕母。和母舰上的一样。”
旋涡上升消失,两人在寂静的星空中迷失了方向——不过,也许只是奥黛尔迷失了方向。因为他始终是至暗处的光源。那些投影出来的星球在靠近他时微弱的宛如水中倒影。
“你说得对。”
他招手让星空褪去深沉的蓝紫滤镜,成为碧海般的淡淡蓝灰色。在这样的环境下,奥黛尔又能看清休息室里的装饰花,座椅和床铺了。
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了直接在脑内和他对话。此时他正在替她轻抚腹部:
“母舰上的孕母们要复杂的多。有些时候,惩罚并不代表你做错了事情。惩罚只是一个必须做给其他孕母看的手势。”
奥黛尔想到了电子书里他带着主角去跳舞的段落,并且开始怀疑他究竟有没有过那段经历:
“……可是你是将军。母舰上的规则是你制定的。”
他只是说道: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奥黛尔在他的气息环绕下放松下来,眼皮逐渐沉重。但是她很确定自己最后一次睁眼看时,他还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