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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开始感到茫然。

父亲强制要求我习武,可以说是因为爱。可我自己的理由呢?我为什么要习武、这身忍受着痛苦锻炼出的本事将来该用到哪去?我要就这样听从安排,做一辈子不喜欢的事吗?

如洞穿迷雾的光,镜流看穿了我的迷惘。那天的基础训练结束后,她命我拿起剑。

假如仅仅是对战指导,先前也有过许多次。在这种时候,她凛冽的剑光向来如花如细雨般轻盈。找不到破绽,却也不会刻意放出气势,争取让我这个初学者打得有来有回。

可那次的指导战里,她第一次显露顶尖剑客的锋芒,冰冷的剑意如簌簌寒风兜头扑面而来,疾风劲雨中将我打得找不着北,最终连剑都脱手而出,砸落在满地金黄的银杏叶里,发出清脆又沉闷的声响。

清冷的剑客以一点寒芒对准我的眉心,绯红眼眸映着凛然剑锋,冰封般严酷。

她问:“为何令武器脱手?”

我……我无话可说。

镜流教我挥剑的第一课,就要我牢记时刻紧握武器,无论处于何种境地,绝不能放开手中的剑。方才情势分明没有那么危急,感到虎口震痛的瞬间,我却想也没想地松开了手。

那天她离开前对我说:“挥剑的理由有千万种,为情为义,为声名利益,皆不算出奇。但不论为何,总该是你自己想学。”

“身为战士,却对生死相伴的武器怀有抵触。我教不了你。”

这番话丝毫不留情面,几乎要将我整个剖开……我被无形的桎梏钉在原地,怔然而灰心地意识到,我终究没能让任何人满意。

无论是父亲还是镜流,我都令他们失望了。

当我因此心潮翻涌,沮丧又委屈地抱着腿坐在门前台阶抹眼泪时,没想过镜流会去而复返。

再次抬起脸,我看到素来直白利落的她站在不远处,流露出些许近乎无措的踌躇。那迟疑着该不该、该怎么继续靠近的神情,简直有点像好好看家护院却莫名挨踹的小狗……说实话,这瞬间我甚至短暂忘记了自己还在难过,心情不亚于看见有狐人主动把尾巴毛剃秃——是想都没想过的生平仅见啊。

在我因着泪水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视野里,镜流慢慢走到我跟前。我还茫茫然抬头看着她。

她显然对我的眼泪束手无策,神色介于无奈和困惑之间,大概是没想到我心态如此脆弱,被说两句就要偷偷掉眼泪。最终轻轻叹气,态度分明软化,却依然以平常的轻淡口吻斥问道:“哭什么?”

她说接到神策府的谕令,很快要带兵出征。但离开罗浮前可以同我约定,凯旋后会再来见我一面,届时我也该想明白要不要随她学剑了。

那还用想吗?不喜欢习武是一回事,和镜流学剑又是另一回事。我虽然没说出口,心里却想着肯定要继续做她的徒弟。但后来……后来的事要说起来真是一团乱麻。总之再次和她见面,已经是我将刻有父亲姓名的玉兆供奉在因果殿内之后了。

那份约定自然不了了之。

唉。作为仙舟人,我向来认为要想活得久,避免早早堕入魔阴,就该少去想那些不痛快的事。这两天总是触发过去的回忆,实乃不祥之兆。

哪怕是为积德,我觉得我也该对景元的态度好点。因此在他陪我吃完饭后,我犹豫着喊住他,干巴巴地解释道:“镜流……没有收我为徒。”

所以之前那句话,就单纯地是陈述事实,没有别的意思。

我不知道景元有没有领悟我拐弯抹角的歉意,只看见少年微怔之后舒展的生动眉眼。

他笑容明朗地说:“那真是可惜了。我听师父说,阿婵姐姐是她教过的最具剑术天赋的弟子呢。”

“……”

我觉得他在胡说八道。要不就是发挥了神奇的沟通技巧。

镜流绝不是在意徒弟资质如何的那类人,证据就是她从没说过我适不适合学剑。恐怕说这番话的时候,是拿我当反面典型吧……就像家长告诫不好好学习的小孩“看看那个谁,都说多聪明,不努力还是会挂科”。

而我无疑是那个一路挂科,看似聪明的糊涂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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