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镜流挑礼物是件棘手的事。
据我长久以来的观察,她的物欲其实很低,平日也没什么消遣,唯一称得上爱好的无非是精进剑术、挑战强敌。甚至作为剑客,却没有收集那些名匠宝剑的习惯,平常只用云骑军的制式剑,无论轻重窄阔,都如臂指使——换句话说,她不挑武器,也无意借利器之便。否则我每年在工造司定几把最新款式,岂非万事大吉?
而对名家剑谱之类的东西,镜流的态度属于“有兴趣,但不多”。她更信任自己在生死间一招一式磨练出来的剑法;养护兵刃的东西不缺,剑穗之类的装饰品我怕她会嫌累赘,至于剑鞘,我倒不介意每年都送——但她也用不着那么多剑鞘啊!后来我就放弃在这方面下功夫了。
来之前景元问我:“阿婵姐姐准备送些什么?”
我说:“食谱。”
准确而言,是我这几十年来外出取材遇到的有趣的食谱,附赠短暂的游记趣事,整理过后装订成册。我想至少她空闲时候拿来读不会无聊。
不过细细讲解这回事,难免有为自己的用心夸耀的嫌疑,怪不好意思的。我回答的简单,而景元对礼物的选择显然也有自己的看法。
“论起罗浮的事物,师父她老人家想必比我见识得多……”
嗯?她、她老人家?
确实,镜流的年纪哪怕在仙舟也可称一句高寿。然而、但是——仙舟人的外表又不会变老!
我蓦然发觉自己竟然听不得这个词,或者说很难接受镜流也会有年华逝去的那天。好似她就该永远强大美丽,如月高悬。
我知道这个心态不太对。
短暂地被这声略带玩笑意味的称呼镇住,我甚至开始反省自己,不经意就错过了景元的后续发言。等回过神来,他已经敲定道:“咱们去别的星球在罗浮的特产店瞧瞧吧?”
我没有反对。毕竟是景元要买礼物,自然是他的意见为先。何况有个思考方向,总比没头苍蝇乱转要好。
——没多久,我就为我轻忽的态度付出了惨痛代价。
跟着景元踏进那家装饰有些眼熟的特产店大门,我心里刚开始响起警铃,紧接着就毫不意外地看到守在柜台后面喊“欢迎光临”的直立鳄鱼。
他有着长长的吻部,粗壮带着倒刺的尾巴,身负鳞甲,脑袋边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别了朵喇叭花。难道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和蔼可亲?乌溜溜的眼珠一动,整个形象显出几分精明和憨厚并存的矛盾气质。
我猛地停住了。
星空浩淼,宇宙广博,未必所有星球的智慧生物都是人形,我当然不至于被这区区鳄形人吓到——假如他现在脱掉外皮说“哈哈其实我是假的”我才会比较惊讶呢!并且为此喝彩。
可惜,没有。
“嗯?”
在联觉信标的帮助下,这位鳄形人吻部张合,发出地道的仙舟语,还带点罗浮本地的口音:“这位客人,咱们是不是从前搁哪见过?您瞧着挺眼熟的……”
我:“……”
不,不不。我是大众脸……话说我明明还戴着口罩呢!你一条鳄鱼真的分得清普通人的脸么?我就从来没分清过你们谁是谁。
鳄鱼店长小小的眼睛里充满探究和疑惑。我被他看得提心吊胆,抗拒之余,只想扭头就跑。
“您是可可达尔星来的吧。”偏偏景元还接着对方的话谈起天来,没聊两句又回头好奇地问我,“我记得可可达尔和联盟通商多年。我曾在师父家中见过那的矿物收藏,阿婵姐姐也去过那里吗?”
我……我去没去过呢……
“哦!我想起来了。”
在我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绕开这个话题、最好是换家店时,鳄鱼店长和景元搭了两句茬,忽然一拍脑门转头对我说:“客人您和我们那儿宣传广告里那位姑娘真像啊!我还挺喜欢她的呢。”
……
我沉默了。
两秒钟后,我默默后退,跨过门槛从店内退到门外。在景元不解的询问、鳄鱼店长震惊又委屈的眼神里,虚弱地挤出句“我去旁边看看”,迅速逃到隔壁店铺。
——这是我不知道第多少次惆怅地意识到,我真是从小到大一点长进也没有。每当这种时候,就只想着先跑了再说。
我婉拒隔壁店员的服务,在对方欲言又止的眼神里,躲在两排货架之间假装挑选货物,实际做块安静的背景板。面前是那种给学龄前儿童玩的小玩具,精雕细琢的鳄鱼摆件大张着嘴巴露出上下两排牙齿,方便按来按去按着玩,每次随机一颗牙牵动机巧部件让嘴巴合上——简单刺激的小玩具。但怎么又是鳄鱼?
可可达尔星上的主要智慧生物就是鳄形人。那颗星球往前一千多年因为星核肆虐的缘故开始沙土化,如今整颗星球90%的面积都是沙漠。后来星核被别的势力收容,近几百年星球生态渐渐缓过来,才搭上了联盟的路子开始对外贸易。
我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