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章有之的脸色也是黑乎乎的，桐翡很想知道他是天生皮肤黑，还是总爱摆臭脸。章有之双手垫头，望着屋顶道：“如果这次考不上，你打算怎么办？”
秋异行躺得端端正正，四肢修长，脸部清秀俊朗，怎么看怎么顺眼，桐翡一面欣赏一面呵呵傻笑。
秋异行道：“回家放牛。”
章有之哼道：“放牛？天天放牛还想考上进士？做梦！”
秋异行沉默不语。章有之叹口气：“我考了三年了，考八年十年的也有。这次再考不上，我都没脸去爹娘坟上磕头。所以讨饭也要留在京城，京城听学的地方多，总能偷着点东西。”
原来两人幼时是一起赶考认识的。
桐翡心道：“这个章有之，十几岁就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看看这眉毛，看看这口气，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秋异行依旧不语，章有之道：“你的盘缠没剩多少了吧？哼，还瞒我。”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块小小的碎银，丢了过去。
秋异行推回去：“我吃过了。”
章有之坐起身，瞪眼道：“就早晨那碗粥？当镜子用还差不多。我敢保证，你的肠子现在空空如也，连个渣渣都没有。你听！有没有声音？”
说完，他自己的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章有之尴尬一笑，挠挠头，道：“……虽然我今天没吃，但是昨天吃了不少呢！两个大烧饼，一个白馒头，撑都撑死了！我跟你说，到现在，一点儿不饿！”
秋异行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在哪儿吃的？”
章有之愣住了，想了想：“……东街顶头……大红门那家……给的。”
秋异行垂下眼帘。章有之憋了半天，终于道：“好吧！没什么的，就是狗粮嘛！不一样是白粥馒头吗？嘿！你不知道，那张烧饼，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烧饼。虽然缺了个角，但那个味儿啊，啧啧啧啧……回味无穷。”
他推一把秋异行：“你给想个词儿，形容那种口感的。”
秋异行道：“娘亲。”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章有之听了，面容霎时暗淡下去，半晌，喃喃回味道：“娘亲……是啊，我娘好像也爱做烧饼。可我那时太小了，早就忘了那个味儿了。”
他又躺了下去，两人无语。
章有之忽然一骨碌爬起，冲秋异行道：“你！你怎么知道是……娘亲的味儿？”
秋异行闭眼不答，神色平静。
章有之哈哈大笑，笑得在床上打滚，指着秋异行道：“你还敢笑话我，你不也偷吃了那家的狗粮？味道如何啊，秋老弟？哈哈哈哈……”
在章有之放肆的笑声中，秋异行双手抱胸，双目紧闭，不过还是慢慢的，嘴角也勾勒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桐翡忽然感到一种难得的温情。
两个贫寒少年识于微时，均幼时丧母，结伴赶考。人在困难的时候结识的人，相互取过暖的人，往往都是一辈子的朋友。
她正感慨着，章有之忽然换上一副神秘的脸色，凑近道：“秋异行，万一你考中了，一飞冲天，将来准备娶什么样的女人？”
桐翡暗道：这个问题问得好。
剖析秋大人的喜好，最好从十年前开始，顺藤摸瓜。
桐翡小本本都准备好了，谁知，秋异行只是轻轻摇了下头：“不知。”
章有之：“不知道？……榆木疙瘩。”
他啧啧道：“以你这张脸，这双腿，不配个世家美女说不过去吧？万一再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门槛不被媒婆踏平了！”
秋异行道：“喜欢就好。”
章有之问：“没有具体要求？”
秋异行道：“看感觉。”
“最起码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吧？再不济也要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吧？我是说，贤妻！这已经是最基本的要求了。”
秋异行还是淡淡的：“看感觉。”
章有之恨铁不成钢，咬牙道：“猪脑袋。你知道我喜欢啥样的？”
不等秋异行回答，他便道：“我的要求说起来也不多。我喜欢胸大、屁股大的女人，好生养嘛。腰最好细一点，皮肤白一点，腿不能太短，我个子矮，两人要取长补短。”
他说着嘿嘿笑了，不好意思起来：“最好……最好妖媚一点，温柔一点，风情一点，不要清汤寡水的，看着就闷。”
好家伙，你这叫要求不多？
目前能想到的也就杨贵妃沾点边，但是也不绝对符合，腰肥了点。
关键是！
这是章有之说出来的话？
此人确定与方才午宴上的章有之是同一个人？
桐翡纳闷不已。今日所见的章有之，气质古板，一言不合就暴戾，看谁都不顺眼，逮谁都想说两句，对女人有偏见，尤其对长得漂亮的女人，仿佛自带过滤器，恨不得立刻套上围裙赶进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