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声道:“你撒谎。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去见基恩?”
今天博恩夫人带她去梦幻庄园,一切如常,与基恩看不出有丝毫芥蒂。
博恩夫人仰头大笑,精致的盘发散开一些,凌乱发丝飘在脸上:“那正是因为,我不能原谅我自己啊。
“我要照常去见他,每见他一次,我就想起贝蒂那日的绝望,我的心脏就会抽搐,回来再用几晚的时间消磨这份痛苦。路过贝蒂房间的时候,我就可以对着她的房门说,‘亲爱的,你看,你惩罚到了我,你应该开心才对。’
“然后我想象贝蒂开心了,我就会开心一下。只有那一下。那一刻,我才感觉到贝蒂还是我的孩子,还在爱我。我没有失去她。”
博恩夫人满面流水,双眼却含着笑。桐翡看向博恩先生的方向,他的头垂在光影里,抱着贝蒂,一动不动。
桐翡冷笑道:“巧言令色。你是很可怜,可也是罪魁祸首。我问你,如果你真悔过了,为何又把我们关进这里?”
博恩夫人嘴唇抖动,最终扭开头,不愿回答。
忽然,博恩先生道:“是贝蒂。”
桐翡道:“什么?”
博恩先生道:“是贝蒂……希望多看一看秋异行先生。”
桐翡与秋异行均是一怔。博恩先生道:“那天,秋先生救了贝蒂的猫,这只猫对她很珍贵。”
桐翡想起初进庄园那一日,秋异行接住从窗口掉下的那只白猫,贝蒂掀开窗帘,那一刻,阳光普照,晒了满脸,贝蒂竟没有被吓得尖叫起来。
也许,那一眼,对她而言,注定了秋异行的与众不同……
“我去……”桐翡过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暗骂,“我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的初见,居然把我给感动了。要死,要死。”
博恩先生道:“你们放心。贝蒂只是心怀感激,即便她有什么想法,我也会让她通过正常的手段取得,而不是强迫别人。”
他这话明显是说给博恩夫人听的,博恩夫人满面含羞,低下了头。
这时,贝蒂在父亲怀中悠悠转醒,她对桐翡忽然露出一个几不可查的苍白的笑容,伸出右手,摊开。纤细的掌心中,放着一枚银色的钥匙。
第二日,午后阳光明媚,整座庄园沐浴在明亮中。
博恩先生将桐翡和秋异行送至庄园大门处。秋异行抱拳道:“谢谢。后会有期。”
博恩先生也学着秋异行的手势摇了摇,笑道:“有缘再见。”
桐翡回头望了望这座优雅的城堡,心中感慨万千。三楼那扇专属贝蒂的窗户依旧窗帘紧闭。
桐翡道:“博恩先生,你有什么打算?”
博恩先生温和笑道:“我要和贝蒂一起远行了。”
秋异行道:“远行?”
博恩先生道:“对。像你们一样,远行。其实你们看不出,只有我知道,你们的到来,让贝蒂开心多了。她那日能走出房间,去地下室救人,就迈出了第一步。”
桐翡道:“你们打算去哪里?”
博恩先生眺望远处,悠悠道:“只要是广阔的天地,哪里都可以。让她去看别人的故事,见多了别人的故事,自己的故事便不是什么新奇的故事了。”
桐翡想象一下,心中不禁为贝蒂感到开心。她又瞥了一眼贝蒂的房间,那面窗帘的一角不知何时掀开一角,被桐翡远远一看,迅速放下了。显是贝蒂在偷偷目送他们。
桐翡心中灿烂如花,秋异行斟酌着问道:“那博恩夫人……”
出乎意料,博恩先生并未表现出尴尬或愤怒,只淡淡道:“她去教堂了。她的事情要自己解决。我只能解决我的事情。”
桐翡与秋异行并排坐上马车,沿路往海边行去,那里有博恩先生为他们准备好的船只。
桐翡挽着秋异行的胳膊,道:“我发现一个事情。”
秋异行道:“嗯?”
桐翡仰头看他,道:“有钱没用。他们都不开心呢。”
秋异行想想,道:“对。但人总有不开心的时候。”
桐翡道:“去教堂祈祷,真的管用吗?”
秋异行道:“管用。但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用。那只是医己的一种方式。”
桐翡道:“我知道。去教堂是一种方式,远行是一种方式,唱歌跳舞也是一种方式,我们到处帮助人,也能让自己快乐,这也是一种方式,对不对?”
秋异行微微露出宠溺的笑意,道:“是。所以西方有种学科,叫心理学。不论东西,世人都要学一学,开心时享受,痛苦时自救。”
桐翡拉拉他道:“那我们回烟州后,办一个心理学的学习班吧。”
秋异行道:“烟州人口几百万,真正够得到心理学门槛的,十几万而已。要慢慢来,从人口多读书多的地方开始普及。”
桐翡道:“人口多,读书多……那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