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宅他们四个练功的院子颇大颇安静,可以想象梅津亭一直以来对弟子的武功习学定是十分认真。但看见这里的严谨模样,我不由和师兄对视一眼,想起在师父身边练功时遇树上树、遇水下水、遇到野兽还与它们交谈一番的散漫,我开始担心我的剑法是否适合这四个在如此循规蹈矩环境下学成的弟子。
以往自己用剑时都十分随意,但要传授于人时则需格外认真仔细,等我舞完一整套剑法时,毫不意外收到他们赞扬惊异的眼神。
我只好接受,道:“剑法创时没有留下剑谱,但你们学成之后倒可以编成一本作为参考。”
方无红立刻道:“弟子们一定完成,只是,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
梅捻霜也问:“对了,我们到今日还不知师叔祖全名?”
我:“……”
剑法是我离开师父前夕一气呵成所创,当时并未取名。
见我结舌,师兄淡笑,代我答道:“这套剑法可名为久幽剑法,你们师叔祖的名字,叫做绿久幽。”
我虽然早就想告诉他们实情,却总觉得师兄特意留下为的就是此时一刻。
梅忆信顿时大惊:“什么?绿久幽?!”
梅鱼信:“……”
方无红、梅捻霜:“……”
怨不得他们如此失色,这两天我们一直在说绿久幽。
梅鱼信:“就是那位江湖上传打败关中古家,踏平江湖败类黄独帮,为宴皇寻得露染黄花的绿久幽女侠?传闻中的绿久幽竟就是师叔祖……”
我摇头笑答:“不,那些都不是我,此刻你们眼前的才是绿久幽。”
他们都笑了,我也轻松一些,师兄看着我微笑。
梅捻霜想了想说:“嗯,天下皆猜测绿久幽女侠的师门,现在一想倒也比那些传闻合理太多。”
“好,久幽剑法就久幽剑法吧。”我一笑,“也好。”
我知道从此江湖上有关绿久幽师门的神秘和悬疑将渐渐消解。我也并不在意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愿意听着各种传闻作为乐子,只希望成名江湖带给我各种新奇的体验,而非一如师兄那样人人敬畏侧目。或许师父所授的武功让我在江湖中可以安然立足甚至都少有敌手,可于我自己而言,并不希望自己如师兄那样过于拒人千里。
接下来我开始将招式一一拆分化解,跟他们讲述其中奥妙关联,并告诉他们心法口诀,好在他们四人悟性极高又都自幼学剑,对招式和心法的领悟力超群,我实际上并不费力。
我们终于说要休息一下,于是到隔壁院子坐着喝茶,梅忆信提起易关叠兄妹,苦笑:“以后成双也不用去听说书先生说了。”
我摇头:“成双喜爱的是说书先生口中的绿久幽,说实话我也挺喜欢的。”
他被我说得愣了,看着我若有所思。
我发现这位梅宅大公子为人内敛含蓄,但梅鱼信之前居然说那片茶花园是他所植,这让我很是意外。
梅鱼信也说道:“但成双如果知道师叔祖就是她崇拜已久的绿久幽,我可想象不出她的反应。而且他们是宴国人,师叔祖不是和宴国皇帝认识的吗?”
我痛恨话多的梅鱼信。
师兄果然看着我一笑:“久幽,你何不向我们说说你和宴皇是怎样相识的?听了许多传闻,不知可不可信。”
梅鱼信立刻表示赞同,梅忆信没有说话,梅捻霜期待地看着我,方无红在不练剑的其余时间大多在柔情地看着梅捻霜。
我轻笑:“传言其实可信,我就是如传言那样认识宴皇的。”
我未说谎,那件事的确是宴国史官亲自去找天玄子求证而后记载下来,才会流传天下。
“只是不及传言那样……夸张,我们没有飞上云端,只是飞越了寒湖而已,当时袭击他的人也没有数百,我想不超过十个。那之后,我们便是朋友,然后在春天结束之前我离开了长安。宴危弦是我第……第二个好朋友,”我努力轻松笑笑,“我是说离开师父之后,后来我们不常见面,我希望他一切都好。”
师兄还是看着我,事实上,我们从未谈论过宴危弦,我不知道他为何不问,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提——这让我有些挫败。
可师兄却似乎并不知道我心中所想。
我于是更加挫败。
梅鱼信又说:“那,无双棋局到底是何模样?自从六年前被破,天玄子至今也没有再摆棋局。当初青霓山巅的盛况,真不知还会否重现。”
梅捻霜道:“听说天玄子的无双棋局精妙绝伦无人可解,那是六年前的事,师叔祖那时尚且年幼,居然也可破?”
我那时已有十四岁,其实也不算年幼。
“我能破棋局的确是巧合,但宴危弦凭借的则是真本领,天玄子说宴危弦是当世少有之才。”
师兄:“天玄子生性孤傲,能得他夸赞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