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麻烦告诉你弟弟一声,他这个设计最恶毒的创新点就是取消存档。”
她不好受。痛感似真似假,钝钝地郁积在心头,磨得人想吐。曲彤看着她,心情好的不得了,伸手拉过她手腕,手指从跳动的脉搏上一滑而过,像半化的冰块被融水裹着流下,流进指甲与肉的缝隙中,针一般浅浅刺入、隐晦地向深处钻探。曲彤借此抻平了她的手,拇指攀回掌心轻轻一触。
完好无损,只残留着些许虚汗。
“其实戏如人生,走过路过,莫回头——言小姐,你怎么不明白?”曲彤道。
任凭对方拖着自己的手演知心大姐,她不吭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曲彤凑近去看她的脸,道:“这是在撒娇吗,”她一顿,又笑了笑,尾音随之上扬,“跟我?”
她当然不是,当即撇过头,半点不搭腔。曲彤故作无奈地叹了声,顺着话头继续说下去:“好吧。谁让我拿你们这些可爱的孩子没办法呢。”
一红一蓝两股真炁自她手下生出,凝成两只小手左右摇摆晃动,扭曲交缠,附在她手臂上节节攀升。
“我就……再成全你一次。”
–
锁在眼前的薄烟里满是呛人的苦辣气味,通过鼻腔钻进肺里,搅起阵阵血气在舌根翻涌。
难受,但不要命。
无根生紧抿着唇,阻止血珠继续外溢。姑娘衣衫干净漂亮,纵然已染红了不少,他想无论如何还是少弄脏一点为是。
滴在脸上更坏。
他俯身时动作艰难,一手撑着膝盖,一手垂下将好不容易捡回凑齐的红色珠子还给她。颗颗红珠落入眼前人摊开在身侧的掌中,一砸一砸的碰撞之下那双银红的眼瞳微微转动了下。
无根生与她对视一眼。
昏昏黑夜中,她眼中仍余有藏于灰烬之下的一点火星。
血珠从他脸上滚落,不偏不倚砸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又一次滚动、下落,渗入眼底、渗入她唇缝。
想不通。
他这条命也实在不值几个钱,怎么这姑娘非要不可呢?
哪辈子的仇人给唐门下单了?
白烟渐渐淡去,无根生望着她默了会儿,一手按上她头顶,将一股真炁注入她血脉。
“唉,眼下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点了……咱们……咳……各凭运气吧……”
密林枝叶零落枯败,澄明如水的月光之下,其中的一切都在几人面前一览无遗。左手手心被乌黑的手刺钉穿,高高吊在一边。目光下移,才见到那张熟悉的小脸,其上血迹半干,肤色更是惨白到几近透明。
她眼中总是藏着团幽幽的火焰,而今也被血浇熄了。
唐妙兴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何表情。
直到人倒在他怀中,他才忽然意识到胸膛之下气血已堵塞到发痛,痛到他想要把小九抱紧的手都在颤抖。
初见时那一幕实在开了个很坏的头,向来鲜少做噩梦的他竟也会被她濒死的模样化作的梦魇困扰,甚至是折磨。
他不该怕死,更不该怕别人死,可对着她时,他想,怕就是怕了。
又一次。
眼前的一幕与心底最深的恐惧逐渐重合,唐妙兴只是看一眼便要喘不过气来了,悬着的心在此刻重逾千斤,缓慢、却一声重过一声地向下砸。
响到他要听不见小九的呼吸声了。
唐妙兴下意识探手想要将她脸颊上的血迹擦净,触上时却又忽的滞住了。他的手很大,哪怕她哭的再凶也能轻易揉干那张小脸。他自知自己的手不比小九的光滑,故而虽然每次都忍不住想要大力揉她,也总会一再克制着力气不弄疼她。可是现在不行,挨一下都不行。
唐皋拨开他的手一连往她嘴里塞了数颗药丸,情急之下半点没注意到他的肢体有多僵硬。一向抠门的人此刻只怕少喂一颗进去就吊不住她这条命,但凡和保命沾点边的就往里塞。
“九,咽下去就不怕了,师兄在你死不了——死不了!你不是想要我那些方子,回去我都给你。师兄没一个传人,你活着,来做第一个!”
相比之下由恪由守二人冷静得多。
唐门就是这么回事。
自看到她的第一眼起,由恪周身的隐线已尽数四散而去,没入深深密林探寻。而今不过瞬息,已全数归于他手。他收回四下打量的目光,摊开的手掌中赫然多出一抹血色。
由恪对由守道:“伤得不轻,他走不远。你去。”
由守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道:“不留活口?”
“嗯。”由恪神色沉郁,“不留。”
一刻未停,他继续道:“唐皋,你跟我走。”
京夫人的事还需要做个了结,他不能久留。
沉默了好一阵的唐妙兴再开口时嗓音泛哑,眉目间满是冷意:“恪哥,守哥那边我去。”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