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阿尔伯特才终于吐了口烟圈,缓缓的再次出声。“你这样说,”他说道,“可真是太伤人了。”
“伤人?”艾德笑了,“伤谁?你?还是她?”
阿尔伯特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对着艾德摆了下手,带着一点疲惫的感觉。然后他突然坐直了身体,手臂支在桌子上,脑袋向着艾德这边靠近了不少。他看上去好像感觉终于要认真的和艾德说些什么了。
“我不太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依莉琪和恶狼是在具体什么时候……是在多少年前了。”他说,完全一副放开了的语气,坦然的看着艾德,咬着雪茄,回忆着,“但是我记得我们见面时的那个场景,记得非常清楚——两个孩子,一对儿毛儿还没长齐的小娃娃,挤在一起的躲藏在集装箱的最里面角落中,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他们的肤色是什么。依莉琪……紧紧的把小恶狼抱在怀里——对,就像是照片里的这样,不过抱的要紧的多,几乎像是想勒死小恶狼一样。”
阿尔伯特两只手比划了一下,有点夸张的模仿着他记忆中依莉琪当时的动作,嘴角咧着笑了两声。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们的眼睛。”他轻声的说道,“他们以为自己要死了。其他的那些孩子,哭的闹的跑的什么都有,但是他们没有。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就只是缩在那里,用眼睛看着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了那里还算干净的缘故,他们的眼睛看上去很大,好像马上就要掉出来一样。”
说道这里,阿尔伯特停顿了一下,目光微垂,十指交叉抵住了下巴。
“我给了他们一些水,”他说,“不算多——不能多。你知道的,给多了的话他们停不下来,对他们没好处。我看到依莉琪的小手在把瓶子接过去的时候抖得厉害,用力的咽着唾沫。然后她把瓶嘴儿对住了小恶狼的嘴巴,给他硬往下灌。那小子当时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在给恶狼喝完之后,她再给自己喝……我看着她喝,看着她一边喝,一边哭。”他用手在自己脸上比着示意了一下,“本来我应该注意不到她哭的,她哭起来一点声都没有。但是泪水冲掉了她脸上的一点泥浆,划出了两条趟,看上去还挺明显的。”
“……”
“当时的我不比现在,但也算有点影响。我动用了一些关系,把这两人留在了自己的身边。至于为了什么,也许当时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单纯的,看着他们两个……能够让自己的内心深处感觉到一股力量,让我意识到我以前没有意识到的一些事情。如果说,像这样渺小、卑微、凄惨的生命还在不停的努力着挣扎着活下去,那么与之相比,我所遇到的那些所谓的痛苦所谓的困难又到底是能算的了些什么,我是有什么资格、什么脸面去抱怨、去哀伤……去捂着怀里的旧伤口来来回回期期艾艾不停不停的嚎个没完?”阿尔伯特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笑,“当然,这也许只不过是我给我自己找的一点冠冕堂皇的粉饰性说法罢了。我想我只是单纯的看着比我惨的人感觉很舒服而已。”
“也许的确是。”艾德面无表情的点头。
“他们跟了我很长时间,很长很长时间。我知道他们的故事,也曾经提出过替他们复仇,摘掉藏在丽城中的这条小寄生虫。但是每一次他们都拒绝了,甚至还让我帮忙作掩护,防止地下世界中的其他势力发现丽城的问题。他们想要亲手报仇,为此他们准备了很长时间。”阿尔伯特取下口中的雪茄,在烟灰缸中掸掉烟蒂,吁出一口烟气,“刚刚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帮恶狼的只有把你叫过来,支走你出城这一件。而剩下的事情——剩下的事情全部都是他和依莉琪花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运作一手包办的,没有接受我的任何帮助。原计划中,朱尔斯和艾米丽到死都不会知道他们是死在谁的手里。”
“原计划?”
“恶狼要死了。”阿尔伯特夹着雪茄的手摆了摆,随意的说道,“医生说,他大概还有一年可活。所以他不等了,同时也把计划给做了一下更改。他想让自己的死更加……嗯,‘像他’一点。这是他的原话。”
“但是让我给破坏了。”
“依莉琪很感谢那一点。”阿尔伯特看着艾德,对着门外的方向做了个小手势,“你可能感觉不出来,但我看得出她这一次对你和上一次相比有了根本性的变化。哪怕只是把死亡向后延长了很短的时间,她也感谢你为她小叔叔所做的事情。你——以及那位女警探。”
“……”
“所以,就这样了。”阿尔伯特两只手掌拍了下桌面,发出了不大不小的一声,整个人咬着雪茄向后倒去,靠在了他那张高背皮椅上,深呼了一口气,看着艾德,“接下来,你想怎样——从我这里敲一大笔钱,还是去和你那个局子里的小情人嚼耳根?”
艾德没有马上回答。他坐在自己的位子里,歪着头打量着眼前的这位一直以来都给予他巨大压迫感的男人。能够让艾德感觉到压迫的存在不多,而他对面的这个男人则毫无疑问具备着那种气势。他是“那边世界”的人,而且是那边世界中的巨人,是按照某种标准来说站在斯图加尔——站在这座空中大都会金字塔顶端的真正高层之一。他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