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无悔否》
沈惜韫/文
绿萝端着早上厨房刚刚做好的杏仁羹走进了玲珑园,走过了那一池已然败了的莲花,沿着那抄手游廊缓缓的走近了院子里。
虽说是一早上,可是玲珑园的人早就起来了,此刻正在忙忙的做事,虽然动作之间繁忙,却是一径的不发出什么声响来。
绿萝站了一会儿,从一旁的厢房拐出了一个穿着杏黄衫子的丫鬟,刚刚迈步出了门槛,若有所觉的抬眼看过来,眼睛闪过一丝笑,已然抬步走了过来。
绿萝见状便笑着向前走了几步,还未等开口便听那杏黄衣衫的丫鬟笑道:“一大早的,绿萝姐姐过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绿萝温声笑道:“我瞧着这里都在忙着,又没个动静,故而略等了一等,你这不就出来了?”
那杏黄衣衫的丫鬟便要伸手接过绿萝手里的端盘,绿萝见状轻轻一闪,笑道:“八姑娘可在房里呢?”
杏黄衫子的丫鬟闻言苦笑了一下,也不去接手那端盘,只是转过身携着绿萝向正屋走去,边走边道:“一早就起了,早饭不过用了几口,现在正在书房里呢,身边只留着碧柳服侍。”
绿萝闻言敛了几分笑意,随着杏黄衫子的丫鬟向书房走去,二人从正房旁边的一个月亮门走了过去,迎面是一条小路,走过这个小路就是正房的后面,正房的后面还有一个不小的院子,种着些花草,虽已然到了夏末,倒还算葱郁。
其中有一颗大大的香樟树,树木阴影下正有一扇窗开着,临窗摆着长案,从绿萝这个角度看过去,隐约能看见长案边上的人影。二人走至门前,门开着一半,绿萝站在阶下未动。
杏黄色衣衫的丫鬟拾阶而上,从半开的门里探进了身子,瞧见一个青色衣衫的丫鬟正将长案上的茶杯拿了起来,转身正好看见了门口的丫鬟,忙忙的走了过来,来到门前方轻声道:“春鹂姐姐?”
原来这杏黄色衣衫的丫鬟名叫春鹂,这青色衣衫的丫鬟则就是先前说的碧柳了。碧柳来到春鹂身边,便顺着半开的门看到了阶下的绿萝,忙笑道:“绿萝姐姐来了?”
虽是说着话,不过碧柳还是压着声音的。绿萝只是笑着对碧柳点点头,春鹂向长案那边看了一眼,便悄声说道:“姑娘做什么呢?”
碧柳迈步出了房门,春鹂也跟着转身下了台阶。碧柳只是扯了扯嘴角便道:“姑娘不过是在临卫夫人的字帖罢了,一张一张的写着,也没做些什么。”
春鹂闻言也神色默然,碧柳便看向了绿萝笑道:“姐姐这端着的是什么?”
绿萝此刻方才开口轻声道:“是太太要我端来的杏仁羹,这不端来给姑娘了?”碧柳看了一眼春鹂,只见春鹂只是神色怡然的站在一边,遂开口道:“既然如此,姐姐便端进去罢。”
绿萝冲着她二人微微点头,便轻移步上了台阶,也未去推开那未开的半扇门,而是从开着的门里轻声走了进去,只见那临窗的长案上正有一位少女伏案临着字帖,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素面褙子,宽松的衣袖松松的挽在臂间,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小臂来,正执笔缓缓写着字。
绿萝端着托盘慢慢的走近了,将上面的杏仁羹放了下来。杏仁羹特有的香甜味道徐徐在房间内散开来。那写字的少女眉头微微一蹙,手上的笔停了墨,悬在了那处,良久一滴墨晕染开来。
棠龄看着那已然被墨迹熏染的纸张,心中淡淡的叹了口气,遂放下了笔,抬头向桌上的那碗杏仁羹看去,微微抿着唇并不说话。
绿萝也只束手站在一边微低着头不说话。春鹂和碧柳就站在门外,春鹂站在对着屋内的那一边,不做声的打量着屋子里,碧柳则紧了精神听着屋内的动静。
半晌过去,棠龄好似才从杏仁羹上面移开了眼神,看向一旁束手站立的绿萝,开口道:“绿萝姐姐来了。”
绿萝忙行了一礼道:“奴婢见过八姑娘了,这是太太吩咐给姑娘做的。”
棠龄眼神放了下来,放在案子上的手也徐徐的退了下来,斜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手随意的搭在了腿上,眼神看着自己的裙面,并未接着绿萝的话,也并未去拿起那碗杏仁羹。
过了一会子,棠龄好似惊讶于绿萝还在这里,开口道:“绿萝姐姐有事要说?”绿萝欲言又止,抬眼看了看棠龄,只好开口道:“姑娘……昨晚,太太几乎一夜未睡……今早起来,事情大多都是二奶奶打理的呢。”
话中的未尽之意已然昭然若揭,棠龄不禁失笑,摇头道:“绿萝姐姐倒也甚关心太太呢。”
绿萝只是笑笑,面上虽有难意,不过棠龄并未为难绿萝,知道她也算是母亲身边有几分颜面的,故而只是深深的吸口气,转头看了看窗外的那可依旧茂密的香樟木,眼神迷离的看着那颗大树,喃喃道:“只不知长安县里是否还有这样的香樟树了。”
屋内针落可闻,即使是棠龄的喃喃之语,站在门口的春鹂也是面色黯然,露出了几分苦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