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时刻温泠月觉着自己也是个精打细算之人。
譬如傅沉砚说十日后不要出东宫,今日第三日,定是无妨的。因此她便坦坦荡荡出宫赴了友人邀约。
对,正是那大清晨拉着她去花楼吃酒的那位。
“阿颂!”
温泠月下了马车便见那明艳女子,束这高高的发髻,发下缠满妃色珠玉,灿烂如虹的吏部尚书次女,元如颂。
被唤的元姑娘一下回身便见了她,欣喜溢于言表,“小月儿,你来的好生慢,莫不是嫁给太子殿下便懒怠了起来?”
元如颂伶牙俐齿,如往常般揶揄温泠月,自小一道长大的情谊总不会因一方嫁娶便生分,纵温泠月嫁成世间除帝王外最高权势的男子也无碍。
“你怎又来花楼,日日吃酒,身子能受吗?”温泠月疑惑,身后是那颇是熟悉的三层繁楼,即便站在门外也能听得内里时时传来的杯盏交换声,好在现下不是清晨那般的诡异时辰。
刚过黄昏也叫花楼展现出真正的热闹来。
元如颂抖抖肩上滑落的茜色披帛,满脸怨气道:“我正是要气气那呆子!”
她们并肩而行,温泠月不知不觉被气鼓鼓的元如颂牵至一楼角落一张木桌落座,只见她倒了一杯又一杯,就是话不入实处。
“好好,可徐家哥哥人向来是好的呀,温润如玉谦谦公子,你还总与我夸他……”
她话未完便被元如颂猛烈的放杯声打断:“拉倒!他就是个书呆子。”
徐家诗书传家,长子徐衡是个有出息的,与她大哥哥来往甚密可谓挚友,去年又高中了举人前途无量。
而元如颂、徐衡与她三人又是一道长大,来去见元家小女和徐家儿郎郎才女貌也明目张胆的背着温泠月有了私心。
眼下婚约在即,温泠月实在想不出像徐衡那种只会舌灿兰花,满肚子除了诗书颠不出半两杂心的人究竟因何事叫阿颂这样动怒。
“小月儿你是成过婚的,你也知晓吉凶有多重要,可那人放上去给媒人的单子上,竟将我的生辰写错了!”她猛灌一口清酒,酒杯拍在桌上啪啪作响,“三月十六,写成三月初六,你说他安的何心?他就是没有心呐!你说是不是!”
温泠月被一连几个问句击中,其实她心中有愧,她不知吉凶重要,因为嫁给傅沉砚已她是人生大凶,大婚日吉凶又有何妨。
但阿颂生气,她也生气,于是拍桌附和,“太不应当了,徐衡又不是第一回见阿颂,年年都过的日子他怎么会写错?书都读傻了。”
“是吧是吧……”元如颂不禁染上些哭腔,她一向认为这般小事徐衡不会不记得,虽然是小事,却也实在伤了她的心。
“罢了,负心汉我才懒得理睬,大不了不嫁了,叫他和那些诗书过日子去罢!小月儿你也心狠极了,入了东宫都不念着我了。”元如颂显然已经吃醉了,心直口快想到哪便说到哪。
对桌原先不欲饮酒的温泠月欲哭无泪,被提起这桩伤心事也倒起酒来,顺手从桌中央的碟子里捏起一枚褪去皮的杏仁酸楂佐酒,鲜红的山楂内里是微甘的清爽杏仁,两个伤心不到一处的姑娘不知不觉将一碟拾空。
“阿颂,你放心,我心里最爱的还是你。”温泠月三杯下肚就晕晕乎乎,口齿不清却异常坚定地吐出这一句。
不等对坐半趴在桌上那个脸与衣裙一边红的姑娘作声,托着盘子便起身去柜台叫掌柜换上新的杏仁来,余光不经意瞥到那柜台之上还有一碟鲜红包裹着莹白的酥脆圆果,不知是哪桌的,还未拿走。
等待时间过久,她索性坐回桌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元如颂谈天,不若说是元如颂滔滔不绝倒豆子般控诉徐衡的只爱香墨不惜美人的种种恶劣行径。
倏然间,元如颂冒出一句:“小月儿,你如今接触到那位,他当真如传闻所言,那样暴虐无度吗?”
温泠月肘微弯置于木桌上,懒散地托腮,忽然提起傅沉砚,那股子不爽腾地升起,正欲开口与友人辨之一二,却蓦地瞥见正门处匆匆闪过一人往二楼迈去,酒意微醺陡然消灭殆尽,连发丝险些竖起。
傅沉砚!
那人一闪而过的侧颜闯入她视线里那抹颇绣金黑袍颇是尊贵,腰间碧绿玉佩附加,定然是傅沉砚错不了。
几乎是下意识往后缩着身子,好在那人并未看见她。
“小月儿,你怎、怎么了?”元如颂磕磕巴巴,却也注意到友人的不对劲。
温泠月不假思索直言:“阿颂,我们得走。”
“怎么了?”
“被厉鬼缠身,发现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她好想说,可思来想去,被傅沉砚发现她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然后迁怒与她和逞一时口舌之快发泄愤怒比起来,还是前者保命重要。
元如颂却与她不同,这一闹令她的酒意也消退几分,一把将温泠月拽回座位,义正言辞:“小月儿,你不要怕,有我在,厉鬼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