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南边叛军像是与北境蛮族约好了一般,对大周军队的攻势一次比一次激烈。太子大军浩浩汤汤出发那一日,叛军便势如破竹,打到了离京畿之城不过五百里的江陵一带。
一时间,朝局动荡,人心惶惶。
天地更有怪象,各地流言四起,皆说当今天子手上沾了太多兄弟的血,苦主冤魂就要索命来了。
而在宫里的天子,大概是流言蜚语听得多了,连着几个晚上总被梦魇着。他又不信世间有鬼,遂让内廷彻查。他要知道,究竟是何人在背后作祟。
当内廷的人就要查到萧皇后头上的时候,太子被叛军生擒的消息传到了宫中,天子终于起疑了。
然而,为时已晚,大厦将倾。
太子被生擒的消息,终于变成了太子携领叛军攻入皇城的消息,为之大开城门的,乃是平宁侯周放的人。
宫中禁卫,也早被萧氏一族掌握。当太子执剑来到紫宸殿,来到天子跟前时,天子已是目眦欲裂,如同一只众叛亲离的困兽。
悲愤之下,他唯能指着太子的鼻子,大骂他为“逆子”。
“你尚在襁褓之中朕便立了你的储君之位,这把龙椅迟早是你的!你这是做什么?”天子何曾想过,最终叛逆他的人会是太子李继!
李继,给他取了这样的名字,他难道不明白吗?
看着他悲愤交加的样子,太子也有些哆嗦。
对父皇十几二十年的敬畏,叫他害怕极了。他本不想走到这一步的,可是,他不得不这样做啊!
“父皇……”他眼睛里蓄了泪光,哆嗦着解释,“您原谅儿臣,儿臣也不想的!”
“母后说,若非现在登上帝位,父皇定要废黜儿臣!便是父皇不想废黜儿臣,那满朝文武也会逼着您废黜儿臣……母后说,这一回,恐怕您是护不住儿臣的……”
“愚蠢!愚蠢!愚蠢至极!”天子连骂数声,“那愚蠢妇人之见你也听得!?朕便是废黜你太子之位,也是权宜之计!从小到大,除了你,朕可说过要将这天下交给旁人?”
“父皇……”太子李继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已无可挽回了。”
“你现在带着你的人退出紫宸殿,朕便既往不咎!”天子紧看着他,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父皇,您退位吧?”李继也不是个傻的。他虽不想弑父而立,但他今日势必是要坐上那个位置的!
他扔下手中的剑,又诚挚劝道:“父皇,儿臣不会杀您。只要您交出传国玉玺,拟下退位诏书,您就可安心地做您的太上皇……儿臣不会杀您,断然不会的!”
“你可知你今时的举动,就足够你遗臭万年的?”天子怒道,“杀不杀朕,又有何分别?你现在出去,斩下叛军主帅的首级,便是勤王护驾的大功臣!你速去!”
这个时候,萧皇后的兄长萧琦身披铠甲走了进来。
他手中拎着一颗人头,扬了扬对太子道:“叛党主帅秦思仁首级已被拿下。”
太子李继笑了,露出了一种阴鸷的笑,像极了天子。可这样的笑出现在他脸上,却是天子从未见过的。
“父皇,您看啊!”他得意道,“儿臣已经是勤王护驾的大功臣了。只是可惜,来得晚了,叛军已经杀入紫宸殿,伤了父皇一只眼睛。”
天子听言大骇。
李继则是重新捡起被自己扔出去的剑,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父皇。
“你……你要做什么!?你这个孽障!你要做什么?”天子一步一步后退,满脸惊惧。
“啊——”
终于,伴随一道寒凉的剑光,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大殿。
李继这一剑划拉下去,直接划在了天子半边脸上,正经过一只眼目,血水瞬时躺下,簌簌滴落。
天子捂着眼睛跪倒在地,半边脸都被血水染红了,更染红了身前的衣袍。
李继蹲下身来,又是劝说:“父皇,咱们李家总不能有一位独眼的皇帝吧?您就退位罢?儿臣当了皇帝,定还像从前一样孝敬您……”
话音未落,他突然感到脖颈一凉,低眸一看,竟发现一把熟悉的公关大刀正搭在自己的肩头。
“太子,你竟弑君!”周放大喝一声。
李继回头,发现身边亲信,包括舅父萧琦在内已经尽被拿下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放,可还未来得及张口,周放手上一下拉扯,锋利的刀刃便抹过了他的脖颈。
顿时血流如注,喷溅到地上、天子的脸上。
“太子!”失了一只眼目的天子方从极度的震慑之中回过神来。
他又失去了一个儿子!他最疼爱的儿子。
李继的身体抖动着,眼睛瞪得大大的,只见桓王李穆抱着传国玉玺,一身玄衣从外头威风凛凛地走了进来,而平宁侯周放见了他,向他郑重地施了礼……
李穆目无旁物跪在天子跟前,将传国玉玺置于一旁,不紧不慢说道:“儿臣救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
李继视线涣散,死不瞑目。
天子虽只一只独眼,但在李穆走进殿那一刻,他洞悉了一切。
“呵呵呵……”他突然大笑起来,牙龈上都是血。笑够了,他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