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受不住大长老的眼神,微微低下头,没说话。不大的木屋前忽然变得一片寂静。
大长老弯腰抱起身边的大蛇,转头看向琢钰:“琢钰,你说。”
琢钰低着头,脸上划过挣扎和纠结,最终一咬牙,低声道:“大长老,族人们在这深山中关了几十年了,大家,都不想让孩子也一辈子困在山中。”
大长老用干枯的手拂过大蛇光滑的鳞片,嗤笑一声:“出去?元戎、大魏,哪个不是对我们苗疆虎视眈眈。若你们想出去送死,我不拦着。”
“可,苗主当年说过,会让我们堂堂正正地活着,而不是躲在这深山之中!”
大长老眼神猛地刮过说话的那人:“苗疆如今还存于世间,已是我两个亲妹妹用命换来的,还有何不满?”
那人看上去是在场年岁最高的,似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脸上露出几分复杂之色,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话。
“元戎之人屠我族,那大魏便干净了吗?都是一丘之貉。”大长老的声音大了不少,穿过破败的木门,清清楚楚地传进萧鸣珏耳中。
他轻嗤一声,手上的动作没停,一手捣药材,一手生火,修长的指尖动作快得只见残影。
火升起来了,架上了一小铜壶。
萧鸣珏将药材混着瓷碗中的血清一同倒入,盖上铜盖。他走到窗边,小心地开了条缝,让外面微凉的空气透进来。
外面的人已全部散去,只余大长老一人,甚至连琢钰都被她赶走了。
他沉默地站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回头再看看躺在榻上、气息已平稳不少的赵杭,脚下一转方向,推门出去了。
大长老一手抚摸着大蛇头顶,没有看萧鸣珏,声音苍老:“你带那女子来,究竟要作甚?”
萧鸣珏终于克制不住,吐出一口血。
他擦擦嘴边血迹,平静道:“来完成我娘遗愿。若你们不愿,我也不强求。”
他的血喷洒在木板上。
大蛇一下躁动起来。
想靠近却又畏惧着什么。
大长老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斑斑血迹,又抬眼看向他:“你动武了?”
“不关你事。”萧鸣珏咳了两声,终于觉着好些了,不会吵到赵杭,才转身进屋,撂下一句话,“路已经帮你们铺好了,母亲遗愿我已完成了。”
大长老也懒得自讨没趣,转身便走。
“毒解了,一日之内离开。你娘走了,你与苗疆已无瓜葛,我们最好此生不要再见。”
萧鸣珏也转身回屋。
赵杭已醒了,半靠在榻上,见萧鸣珏进屋,冲着他笑了笑。
萧鸣珏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感觉如何?解药已在熬,大约过一刻钟便好了。”
赵杭知道自己中了毒,纵使屋内生着火,也遮不住她身上的寒意。但许是中毒之故,她的感官敏锐了不少。
萧鸣珏与大长老在外面的对话她也能听到些许。
这位大长老,想必就是苗疆的掌权之人。
“外面那位大长老,便是我们要找的人吧。”
萧鸣珏点头道:“她的儿子死于大魏之手,与大魏积怨颇深——我,再去探探她的口风吧。”
赵杭淡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你来苗疆,想必也是有你的事要做。我的事,我自己解决便是。”
不必再欠过多的人情。
她出发前做的准备,应是有用。
赵杭心中百转千回,脸上只露出个略显疲惫的笑:“你看上去跟那大长老关系不错。不必因为我之事与其起争执。”
萧鸣珏忽然笑了一声:“无碍。她当年下毒害我,对我多少有些愧意,我去的话,胜算大些。”
赵杭险些掩饰不住脸上的神色。
心底的警惕又缓缓拉起,萧鸣珏究竟想做什么?
“大长老——是我母亲的姐姐,我母亲生前一直想带着族人走出深山。我来,也是完成她遗愿。”他清润的声音又响起,难辨悲喜。
赵杭沉默半晌。如今她是在萧鸣珏的地盘,身中蛇毒,萧鸣珏大可什么都不说。更甚者,有异心的话,直接放任她毒发身亡便可——甚至都不用自己手上沾血。
但他却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身世。
他究竟想干什么?
还留了什么后手?
赵杭无意识地用大拇指轻捏着食指的骨节——与年少时习惯一模一样。
萧鸣珏忽然有些恍惚。
年少时的赵杭热烈生动,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当年银杏树下,少女一身红衣,大大方方地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她脸上的笑意,萧鸣珏这辈子都难忘。
只是当时——
如今的赵杭,将自己的情绪遮得严严实实,只有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小习惯,还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