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马车内,坐的赫然是当今的内阁大学士,张在!只是自他唯一的儿子张元先死在凉州后,他似乎一蹶不振,很久不曾活跃在朝中了。
“顾姑娘,”张在声音沧桑,眼尾眉心都是褶皱。他穿着朴素甚至于是简陋的布衣,与张元先镶金滚边的穿着截然不同。
但他的那双眼睛还锐利得可怕——是久居高位之人的眼神。
“你去见了赵杭。”这话像是疑问,只是他的语调中满是肯定。
顾嫣对上张在闪着寒光的眼神,忽地微微勾唇一笑,“张在,你有何资格管我去处?”
张在直直地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令顾嫣意外的是,他锋利的眼底竟渐渐染上些许怀念,声音也有些恍惚:“你跟赵廉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啊……”
这些过去的有的没的是最容易触怒顾嫣。她瞬间失了耐心,语气冷漠地直接打断他的话,“你在此处等我,不会只是为了跟我缅怀过去吧?”
张在沉默片刻,敲了敲车窗,直至马车渐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后,他才开口:“赵杭手中有谢文伯的把柄,对吧?”
顾嫣心底骤惊,但面上仍是一派的风轻云淡,甚至支着手肘倚在窗边,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在近期似与谢文伯暂无往来,但张在之子张元先可是谢文伯门下。张元先虽然死了,但这两人的关系也定非同寻常。顾嫣不信他。
张在似乎也知道顾嫣不可能轻易信他,慢慢合上眼,遮去眼底的怀念,缓声道:“我与你爹、还有谢文伯,都是在陛下还是太子时,就追随陛下的。”
顾嫣柳眉微皱,这段往事,她从未听爹娘提起过。时隔几十年,张在在这种时候与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她微微眯起眼,打量着眼前面色憔悴的老者,不断思忖着。
张在依旧闭着眼,似乎没感受到顾嫣探究怀疑的眼神,继续缓声道:“快三十年前的事了,大概是陛下被封为太子的第三年吧,先帝觉得陛下太过重情,不够心狠,意欲重立太子。那时,是谢文伯倾尽所有扶持陛下登基。”
“陛下登基后,赵廉去守关,谢氏成大魏第一世族,而我,步步高升,平步青云。”
“那时我们都很年轻,”张在说着,轻轻笑了一声,只是笑声中参杂着不少苍凉,“我们都曾立誓效忠大魏,以报陛下。当年的我们大约想不到,三十年后竟会是这般光景。”
“张在,”顾嫣打断了他的追忆过去,眯着眼打量他,语调中带着寒意,“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张在终于睁眼,眼底有些讶然:“我以为你会想知道你爹的过去。”
顾嫣扯扯嘴角,“我没兴趣,我的妹妹还被关在牢里,你若只是想找我说这些废话,那我就走了。”
“赵廉已经死了,”张在拦下即将起身的顾嫣,淡淡道,“陛下不会杀赵杭。”
顾嫣嘲讽地笑了一声,“所以你是想来告诉我,我妹妹很安全,叫我什么都不要做?”
出乎顾嫣意料的,张在否认了。
“先帝当年说过,陛下太过重情,我当年觉得先帝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废了陛下,重立太子,”张在苍老的脸上终于流露出复杂之色,“如今我终于明白,先帝当年所言,不全无道理。”
顾嫣闭了闭眼,耐下性子继续听这老头絮絮叨叨。
“陛下重情,所以陛下不会杀赵杭。”马车此时似乎是轧过了好几块碎石,剧烈地震动了好几下。张在确实是老了,在颠簸间甚至没能拉稳一边的扶手,狼狈地歪倒在一边。
顾嫣冷眼看着他慢慢直起背,漠然问道:“所以呢?”
张在看着顾嫣冷漠的神情,缓了片刻才笑出声,“所以陛下同样不会杀谢文伯。”
顾嫣终于变了神色:“你什么意思?”
打梆的声音远远传来,外头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要宵禁了。
张在微笑起来:“我是想来告诉你,就算你手里有谢文伯的把柄,你也扳不倒谢文伯。因为这一切的结果,都取决于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的心思。”
顾嫣捏紧了手,冷笑着反问: “陛下已将杭儿押入督察院,你却说陛下不会对杭儿动手?”
“谁押的?”张在终于流露出上位者的神色,微微眯眼,语调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督察院,是陛下的地盘。江横,是陛下的心腹,左膀右臂。你也去见过赵杭了,她可有受过一分刑?”
“谢文伯费劲心思,也只能暂时关住赵杭。派人去凉州查案,是因为陛下需要走这个形式,来抒发怒气,也给朝臣一个交代。我跟了陛下三十多年。等过些时日,就算真的查出什么,陛下也不会杀了赵杭。”
“赵杭最多被判个削爵,甚至可能只是轻飘飘的罚俸。”
“所以谢文伯与赵杭,只能一直斗下去,斗到死。”
张在说着,掀起帘子的一角,指指窗外连街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