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做戏,你不要当真,毕竟现在的太子还是他,你父皇不过是在稳他的心而已。”
“可我就是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要稳他的心?”
岩泽“嘭”一声又捶在书桌上,“他明明已经死了,却又复活。谁都看出他已病得无药可医,父皇难道看不出来?他刚才出门时步履都不稳,这样的人怎么能任监国的太子!父皇总是说不是时机,您看现在满朝文武都以他为尊,下面的百姓都将他当作英雄,说他有通神之力能擒魔收鬼,甚至讲他以真龙法身换来人间安宁!母亲,如此荒唐的话父皇也信!”
女子叹口气道:“正因为现在朝野内外都敬他是英雄,所以更不是废他的时候。”
“母亲!” 岩泽猛然站起身,带动了沉重的木椅,他几乎在吼叫:“他手无缚鸡之力却被传得如此神勇,他说要去斩鬼,却不与国师汇合,偷偷躲到一个偏僻的山谷。我已经密审了那几十名士兵,他们都承认,所有的一切都是太子的授意,让他们到处宣扬那些莫须有的擒鬼故事。我已让父皇看过口供,可他却未作更多反应。”
四皇子岩泽,贤王!
楚岩汐终于记起,这不是那位被废的太子吗,他一直都被软禁,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听他说话语气,也不似以罪臣之身自居。正如他不知道岩泽早已自由一样,他也对那些士兵被羁押收审的事情一无所知,一切都在秘密地进行着。
淑妃不由又叹了口气,道:“皇上那夜返回同我讲过这件事情,他说你们那日细看了太子身上的伤痕,全身密布,不似造假,每一瓣鳞伤都深及触骨。他自小身体就不好,若要做假伤口,也不用做得这么辛苦。他一直晕迷不醒,这伤几乎要了他的命。”
“父皇难道怀疑我严刑逼出假供?父皇可知道什么是苦肉计?那天我们去探病,明明太医说他已死,他却复活了。三十几年经验的太医都能被他的病情迷惑,更何况是我们!要么,就是他懂得巫蛊之术。这亦是皇宫内闱的禁术,只这一点,就可以废了他的太子位。”
“泽儿,你这些年受的苦楚我与你父皇也能理解,但皇上说现在真不是将他废除的时候,他说现在的局势,留他还有用。”
“可父皇总是这一句‘有用’,就让他在位十三年,比我这个正宗的东宫太子在位的时间还要长。朝野内外几乎都将我忘却,只知道我是一位乱臣贼子!而他,才是东宫之主。”
“你也知道父皇他早已立密诏,无论谁是在位太子都没有用,帝位始终都非泽儿莫属。”
“可这些年我躲在幕后有多痛苦!用一张银制的面具遮住损毁的面容,做着他的谨侍卫,就连霍铮都敢与我对抗!”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十三年你跟在父皇身边处理政务,学着治理天下,你批的许多奏折我都看过,有理有据,言词到位。你父皇也是称赞有加,但是有几份有关太子的奏报,却批得偏差了些。”
“母亲,他们居然要修太子庙,给楚岩汐祈福祛病……”
淑妃打断岩泽的话,道:“有时,要懂得顺应民意,民意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现在有关太子斩鬼除魔之事,天下皆知,太子代表皇室,让百姓敬畏崇拜是件好事,要顺水推舟顺了他们的意,才是明君。并不是顺了百姓的意,我们将来就不废他的太子位。”
“但助长楚岩汐在民众心中的地位,对我只是坏事。虽然父皇说在寒衣节祭祀时,当着文武百官及全皇族的面,下皇旨给我洗雪沉冤。但楚岩汐现在声望如此之高,也不能立刻就废他而立我,除非……他死!”
“泽儿!”
“他的病也是天下皆知,什么时候死都不算突兀,为什么不今夜死!他一日不死,我一日不得安眠。”
“他迟早也就这么几日,你何必多此一举。小不忍,则乱大谋。”
“母亲,迟早这么几日的话我已听过无数遍。他还在晕迷时,太医就已说他迟早这么几日,我才没有动手,可是等了这么多日,他还是没有死!”
淑妃也无话可说了,藏书阁里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到谨侍卫向这边走来的脚步声,声声逼近,剑鞘轻撞在护甲上的声音更带着种威胁的惊心。
楚岩汐目光流转,不经意看到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可抑制地颤抖。
不小心听到这么致人死命的墙角,小太监在心里暗呼自己命背。
刚才若无偷懒的私心,不推拒去找太医不就没有事?若谨侍卫进来,病弱得起不了榻的太子必死无疑,他也逃不出生天。而这窗外是缈缈无边、深不见底的内湖,跳窗逃也不是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