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依婧的家庭成员还算简单。父亲赵起云,继母朱婷,弟弟赵崇,佣人芳姨,还有一只名叫汤圆的布偶猫。
时隔多年,赵依婧已经记不清她是什么时候和生母分开的了。她只记得,那天对她来说,是一条人生的分界线。
白茫茫的雪堆满了院子,一层又一层。
大千世界,尽是一片荒凉。
赵依婧的生母温有望是芸芸众生里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妇女。早些年,听说她对赵起云一见钟情,哪怕他一贫如洗,她仍然执意跟随。无奈家人反对太过激烈,她便抛下一切和赵起云私奔,那个时候,赵依婧已经被揣进了肚子里。
后来,两个人恩恩爱爱,有情饮水饱,又添了赵依婧这个可爱的女儿。母亲沉浸在幸福中全然忘我,而赵起云也确实吃苦耐劳。无论怎样的工作,只要有合适的报酬,他都愿接手。就这样,他们的日子渐渐充盈起来。
然后某一天,赵起云把朱婷和赵崇带回了家,认祖归宗。
狗血的故事。女人陪男人熬过了苦尽,却终究没有迎到甘来。
那时的赵依婧已经懂事。也是在那一天,她才猛然意识到她的生母是个多么坚强的女人。没有工作,只会带娃,永远只围着厨房打转的她没有吵闹也没有哭,只是红着眼眶,平静地对赵起云说了一句,离婚吧。
赵依婧一直觉得母亲是个美丽的人,只是在生活的消磨下才变得憔悴。可离开父亲的那天,她化了妆,穿了一件她从未见过的,鲜艳的红裙,那种美丽使赵依婧感到震撼。尽管她放开了她的手,没有询问她的意见,就把她留在了赵起云身边。
从那以后,她再没有见过生母。
有人说她出国打工了,有人说她另外找人嫁了。总之,她就像那天的那场雪,太阳一出来,便化作水汽彻底蒸发,了无踪迹。
赵依婧常常想,也许和母亲生活的时光就是一场梦境。梦醒了,她该回到现实的轨迹,就是作为赵起云的长女,在赵家波澜不惊地继续生长。
慢慢,母亲对她的爱她淡忘了。她适应了只有汤圆亲近她的日子,但偶尔回想,她仍然觉得母亲离开赵起云是个正确的决定。也许,她是故意要把一切痕迹从他们生命中抹去,因为只有那样,对她才是真正的解脱。
赵依婧十六岁那年,赵起云在商场上已经混得风生水起。继母朱婷不需要再亲自下厨,她请来了一个阿姨,叫吴芳,他们喊她芳姨。
芳姨是个有些阴郁的女人,平时除了做饭跟清洁,基本上不与人说话。赵崇私底下表达过对芳姨的不满,朱婷都这样告诉他,那是个苦命的女人,你要多包容。
朱婷这么说,赵崇自然选择接受。他并不真的希望芳姨离开,因为芳姨有一手绝妙的厨艺。赵崇喜辣,芳姨便特意迎合他的口味,很快,他就被彻底拿捏。
赵依婧对芳姨没什么想法。这些年,她习惯了朱婷处理家中大小事务,除了她的猫朱婷因为怕赵崇过敏而想过送走,赵依婧提出了反对之外,别的,不管是朱婷带来,或带走什么,她都不感兴趣。
她像一朵院子里不起眼的花,平平淡淡,只需要阳光和土壤。即便周遭尽是虚假而淡薄的亲情,她也欣然接受,并不在意。
那一年的春节,天极冷,窗外雪花飘扬。赵家开着暖气,电视上播放着小品节目,芳姨在家中各处贴上了带福的剪纸,汤圆兴奋,跟在脚边喵喵叫。
朱婷为赵依婧和赵崇准备了新衣裳。喜庆的日子,一家团聚,自然是要万象更新。
桌上是芳姨忙了一个晚上做出的菜肴,还包了热气腾腾的饺子。赵依婧望着如此温馨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主动邀请了这个始终忙碌的女人:“芳姨,坐下来跟我们一起过年吧。”
芳姨愣了一瞬,好似有些受宠若惊。等反应过来后她摇了摇头,说:“不了,小姐,谢谢你的好意。我儿子一会儿来接我,我和他一块儿过年就是了。”
听了这话,赵依婧有些好奇。
她知道芳姨有个与她同岁的儿子,只是从来没有见过。但偶尔从芳姨和朱婷的谈话里,能听出她儿子是个十分优秀的人。每次说到他,芳姨总是满脸骄傲。
外面雪越下越大,年夜饭还没开始。朱婷和赵起云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笑谈,赵崇一边吃瓜子一边和同学讲着电话。赵依婧无聊极了,索性把汤圆放到院子里玩。汤圆喜欢踩雪,一会儿就跟银白色的世界打成了一片。
赵依婧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了周峋。
不算特别清楚,只是远远的一眼。
芳姨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脸被冻得有些红。开门时,一个男孩打着伞,正安静地等在雪中。
灰色的毛衣,深色的牛仔裤,一条单薄的围巾,和站在远处看上去有些清俊的面容。
明明从不认识,从未交谈,这一幕却定格在了赵依婧心中。
芳姨走到伞下,二人转身。男孩很高很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