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凛冽,刺寒入骨。
甑生城位于人界和修真界的边缘,是一座不折不扣的边界之城。
它的城墙以灰浆和石砖所砌,高有九仞,宽有三仞。若是城中的凡人站在平地上抬头看,难免会觉得这墙高到像是无法望见外面的天。
甑生城也确是一个巨大的牢笼,除去镇守边城的将士,居住于此的大多是被人界皇朝发配的流放之人。
今日乌云灰蒙,纷叠而落的大雪厚如鹅羽飞茸,将城楼外的大漠覆成一片苍茫的冰白。
瞭台的城楼卫在边远军中算是个既苦又闲的差事。
说其苦,是因甑生城严冬酷暑,气候极为恶劣,哪怕只是在瞭台上站着,也不是件易事。
说其闲,是因他们无需像普通士卒一般身着重甲训练,且每日仅当值三个时辰,期间若是渴了饿了,饮食自带的水粮便是,纪律十分宽松。
城楼卫李束今日当值的是午时至申时,大漠雪景再美,对于久居甑生城的他而言,也早就看腻了。
尤其冰雪晃眼,每隔小半刻钟,他便要仰着头揉揉眼,免得患上了盲症。
李束自十五岁起做城楼卫,如今已有十年。他听城楼卫中的老梁说过,甑生城的城楼卫,是为了招待沙漠那边的仙人所设。
老梁口中的“仙人”,严格来说,是修真界的修士。
老梁还说,以修真界的实力,若想统治人界,简直轻而易举。任凭人界皇朝有千军万马,也抵挡不得,然人界浊气混杂,远不如修真界山灵水秀。
老梁嗜饮烧刀子,每回喝多了,便斜倒在桌子上,拉着李束说这些:“除非必要,那些仙人才不愿来人界这样的污浊地耽搁了自身修行嘞。”
“他们……哪儿看得上我们哟!”
“嘿嘿……”老梁醉醺醺地比划着,“你还年轻,你没见过……”
“他们……他们要是真来了……”
“随便施个什么仙术仙咒,咱们还不得跟砧板上的鱼一样……”
老梁努了努嘴,压低声音对李束道:“呵……甑生城的边远军防得是咱们这些凡人往修真界逃跑,而不是防那劳什子的修真仙人来人界……”
李束念过些书,若追溯起来,他祖上称得是书香门第,奈何一朝被贬,便只能世代居于这苦寒之地。
老梁的酒后之言,李束虽不会全然信之,可心中到底是好奇的。
他幼时听祖父说起过皇都的镇魔司,但哪怕是镇魔司的大祭司,也只是会生老病死的凡人罢了。
且祭司们因常年受魔气侵蚀,寿命甚至比寻常百姓还要短暂些……
总之……
与老梁口中能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仙人”相比,实在是差距过大。
站守瞭台十年,李束从未见过一个修士,但当值枯燥,他便忍不住地胡思乱想这些。
恰时一阵凛风吹过,李束被冻得忙是紧了紧身上的厚袄,再一抬头,却见城楼外白茫茫的雪地里忽地出现了两个人影,惊得他顿时睁大了眼睛——
见、见到了!
老梁口中常常念叨的仙人,他见到了!
***
下界以太行山脉为中心,被天造地势切割成了三个部分。
如修真界以左是人界,修真界以右是幽冥界。
这小三界,是相互毗邻的关系,只不过修真界与人界之间是以大漠相隔,人界与幽冥界是以沼林相隔,幽冥界与修真界则是以湮烟海相隔。
琉月与淮旭抵达人界的这天,雪下得极大。
距离甑生城还有半里时,他们便收了结界改而步行。
从修真界至人界,琉月几乎是舒坦地睡了一路。
穿越到这个世界前,她贯来是忙的时候连吃饭都狼吞虎咽,可一旦休假,便懒怠地躺在家里睡到天昏地暗,除非被饿醒,轻易不肯起来。
前世为了维持生命所必要的需求,对这世的琉月而言,已经成了可有可无的消遣。
就连睡觉,也只是因为她喜欢沉睡后带来的精神放松感。
那日她赖够了床醒来,见淮旭已经变回了原身。
金丹境的七尾妖狐之身比不得他曾经的神裔九尾华美,却也是极好看的。
琉月伸手,抚上粉白色的狐狸耳朵揉了揉,指腹上传来的毛茸茸触感立马使得她惬意地眯了眯眼,“阿旭怎么突然变回原身了?”
淮旭蹭了蹭她的脸颊,温和道:“变回原身,可以背着你飞往人界。”
明明他的语气并不刻意,但听着就是莫名勾人。
琉月缩在狐狸怀里笑了笑,想起他将她从南禺山带出来时,便也是这样。
她眨了眨眼,问道:“那阿旭背着我的时候,我就睡觉么?”
淮旭狐色认真地想了想,答道:“睡觉。”
她这些日就没怎么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