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报过名帖,前去拜见朝廷派来的钦差。
桂川县疫情较周边村落更为严峻,然而城中百姓却依然按部就班地生活,店铺照旧营生,医馆整齐有序,细问之下,百姓全说是那位钦差周大人指挥有方。
三人于是去往周大人落脚的知县府,若得朝廷命官助力,他们施救病人,也会方便不少。
不过,他们在客室等了半个时辰,直到太阳完全沉没,周大人才风尘仆仆地回来。
“劳三位久候。”周大人仍卷着衣袖,袍角沾染尘土,额头汗水未干,显然一回府就匆匆赶来,“听闻有一位神医,已经治好了石水村与江坎村瘟症,可是真的?”
“正是。”宗暮非道,三人都行了礼,“虽然周大人已经辛劳一日,但我们还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讲。”周大人示意三人落座,他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瘟症多变,拖延越久,越是凶险。不知您可否安排人手,今晚便依照我的药方熬煮汤药,分发给城中百姓?”
“今晚?”周大人似乎有些迟疑。
“您只需下一道命令,其余诸事,我们自会安排。”宗暮非再次请求道,“耽搁一夜,只怕疫情会更加严峻,桂川县已有不少百姓……”忽顿了顿,“或者,您有什么疑虑,我自当知无不言。”
周大人默然半晌,目光一一扫过三人,最后起身道:“不必了,几位请随我来。”
他召集了县衙掾吏,又从县尉那借了士卒,按照宗暮非的要求,一一部署下去。几队人马按令出城,分别去往周边村落,周大人也没有回房休息,而是和宗暮非三人一起帮忙熬制汤药,就连晚饭,都是和他们一起,在药锅旁随意吃了。
一连三日,百姓按时聚集在县衙门前,排队领取汤药,周大人始终站在一旁,问候每一个来取药的百姓。这样事必躬亲,体恤百姓的朝廷命官实在不多见,许翎竹远远站在廊下抱臂观望,问宗暮非和颜子畯道:“你们以前,听过这周大人吗?”
宗暮非摇头:“我一个江湖游医,怎会认得朝廷命官。”
颜子畯静了静,却道:“□□礼原是凝祥郡长史,后升郡丞,去年,又升户部司郎中。”
许翎竹惊奇地转过头:“你怎会如此清楚?”
颜子畯却移开了目光:“凝祥郡就在归荣郡东边,又皆属陵州,家父原在归荣郡郡守处任职,临近郡县的事情,朝廷的事情,我都有所了解。”
许翎竹看了他半晌,又同宗暮非道:“身居庙堂之高,心思江湖之远,我一向不喜官场,却实在要对这位周大人高看一眼。”
宗暮非远远望着□□礼忙碌的身影,点头道:“他最令我钦佩之处,是他用人不疑之举。他今日与我们才见,分明心中有诸多疑惑,却未多加质询,如此胆识,少人能及。”
“难得见你……”许翎竹正想调侃他一句,知县府一个掾吏走来,向三人恭敬道:“宗大夫,知县大人请您一叙。”
“知县?”宗暮非颇为意外,侧头问许翎竹,“去吗?”
许翎竹笑道:“知县叫你,又不是叫我。”
宗暮非胡搅蛮缠地说:“你不去,我也不去。”
“那就去吧,违抗官令,总不见得是个好事。”许翎竹笑着说,语气却满不在乎似的,又转头叮嘱颜子畯,“这边你先看着,若周大人有吩咐,你先照应一下。”
“诶——?”颜子畯一个字还没说完,她已跳下廊阶,向那掾吏走去。宗暮非看了看他,没说什么,也跟着走了。
颜子畯无奈地望着二人背影,他不是他们的敌人吗?这许楼主,倒真是会使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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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县给二人看了茶,先是问他们一路可还顺利,又问他们在府中吃住是否习惯,听得许翎竹直发笑:“大人,您有话不妨直说,您点名请宗暮非,是府上有病人?”
心思被她点破,知县脸色似有些羞窘:“实不相瞒,小女病重在卧,只怕也染了瘟症,但喝了三日药,城中百姓已有不少痊愈,小女身子却毫无起色。不知宗大夫能否去给小女诊一诊病?”
“自然无妨。”宗暮非一口应下,“令千金正在房中?”
“是,宗大夫随我来。”
知县带着二人走入后院,内眷院落僻静,一层层树影筛过前院人声。知县千金此时正卧于床榻,纵使夏日炎炎,她仍盖着一床厚重的锦被。
宗暮非看了看知县千金脸色,就坐到床边,探手搭上她的腕脉。
知县在二人身后开口:“她是我唯一的女儿,你们无论如何,都必须将她治好。”
宗暮非安静未言,许翎竹却不乐意了:“就算是江湖第一神医,也不可能逆天改命。治不治得好,是我们说了算,不是您说了算。”
知县的话音冷了下来:“如果小女不愈,你们也休想离开桂川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