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势崩塌,必将招致祸患——可是,她又该如何做呢?
分明是江湖不义在先,她不过偶然得到一把好剑,他们却将她视作祸乱江湖的妖魔,欲杀她而绝后患。她又有什么错呢?她只是不想坐以待毙,任人宰割,他们却杀了她的朋友,她的家人。
可是,这江湖究竟会走上怎样的道路,她已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了。
————————
入夜,唐璃悄悄离开了寺院。次日清晨,许翎竹叫醒汪明义和朱淮,叮嘱一番,便和方恂一起向西离开。
许翎竹说,在回栖归楼之前,她想去一趟南青山。
方恂没有反对,唐璃赶往黎州,他们也应该确认一下,南青剑派是否已经不剩一人。
他们二人简装行路,比大队人马要快得多,几日后,南青山已出现在了视野中。大雪早已止歇,山巅却还蒙着一层萧肃的白,将那经冬不败的苍翠掩在了深处。
二人沿前山主路从林中穿过,这条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走过了。路边偶尔能看到弟子尸体,冰雪覆盖,即使过去许多日,仍保持着刚刚死去时的样子。
终于到达山顶,许翎竹和方恂进入南青剑派正门。阳光洒落,檐角悬挂的冰棱折射着满院死寂,渗得人心发寒。山上弟子的尸体已被织凤楼扔进后山山崖,前山空无一人,空无一物,只剩下石缝中凝固发黑的血,仿佛再过千年,也无法被雨雪洗净。
许翎竹和方恂都没有说话,沉默着一一走过各个院落、房间。
“整个南青剑派,几乎被织凤楼搬空了。”许翎竹望着乾厅主座背后空荡荡的墙,重重叹息一声,“剑阁中的剑都没了,连这块屏风也没放过,更不用说南青剑派剑谱,各处银两和珍宝了。”
“无妨,月泉会带回栖归楼。”方恂淡淡道。
“宋樑、吴芷兰和孔惠时也都死了。”她顿了顿,“所有人都死了,”
“斩草需除根,我们不能留下隐患。”方恂话音冷淡。
“我知道,你一直是如此坚持的。南青剑派也好,织凤楼也好,一个人都没有留下。”许翎竹又叹了一声,“可若当时,我们没有放朱夨堂那些杀手一条生路,栖归楼也无法在短短两年间,便强大到可与江湖三大门派抗衡。”
方恂静了静:“不一样。”
“我知道,朱夨堂与南青剑派恩怨,终究与你我无关。”许翎竹抬脚向外走去,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我们去后山,看一看吧。”
后山也已空无一人,只少了死气和血腥,不再显得冷峭如幽冥。织凤楼同样带走了弟子房间中的一切值钱物什,许翎竹检查过每一间院落,最后,在丰院停住了脚。
——许多年前,她还在山上时,这里是林月清、韩冬冥和纪袁平的住所。
如今院中三人,两人已不在世上,另一人,也武功尽失,不知流落何处。
她踩着碎冰走进院子,推开韩冬冥那间屋子的门。
久无人居,一室灰尘呛得她微微咳了几下。她环顾四周,走到窗边,摘下了悬在窗上的一盏花灯。
“他竟留着这个。”许翎竹深深地吸了口气,“我都快忘记了。”
鹅黄色花灯,简单而温暖,有如那年七夕时分的月光。灯上落了些灰尘,许翎竹小心地擦去,又小心地将花灯收好。
“我明明答应了他,会妥帖保存,我却食言了。”许翎竹垂下眼睫,话音染上一瞬哽咽,“对不起,但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忘记了。”
方恂站在门边,安静地望着她,未说一言。
又静默稍许,许翎竹长长吐了口气,转回身子:“走吧。”
“好。”方恂迈出房门,二人检查过另外几间屋子,而后一起向前山走去。
“还有其他遗漏之处吗?”许翎竹问。
“没有了。”方恂道,“暗部和铸剑室也都去过了。”
“天色还早,那就下山吧。”许翎竹侧头看了方恂一眼,似有些无奈,“走了这一圈,倒不见你有什么怀念。”
方恂平静地开口,神色是一成不变的淡漠:“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啊,都是过去的事了。”许翎竹轻叹一声,眉心蹙了起来,“我们该发愁的,是以后的事——江湖各派,恐怕都已经接到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