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头顶响起风声,混着笼罩天光的杀意,抬头看见来人,心下不由得一凉。
清蓝的衣,清蓝的剑,江湖中没有一个人不认得她——栖归楼妖剑之主。
然而,织凤楼与栖归楼此刻应该尚是同盟,他也不敢得罪许翎竹——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她。于是他仍先向许翎竹抱拳行礼:“许楼主,您怎会到兴坛寺来?我们正要回织凤楼去,陵州的事情,一切都顺利吧?”
许翎竹冷冷扫了一圈院中众人,院子不够宽敞,还有些弟子在寺外休息。她最后将视线落回亓长老脸上:“沈世丞不在?”
她未称沈世丞楼主,亓长老面色不由得一僵,但他不敢发作,只得再次恭敬道:“楼主和其他弟子在后面,我带着一部分弟子和……他们的尸首,先行回黎州。”
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他们带走了南青剑派所有值钱物什,他更不敢说,沈世丞和余下弟子,此刻正前往松亭郡,准备偷袭栖归楼。
许翎竹却没回应他。
院中弟子,也早已不敢发出声响。
他半弓着身子,看不见许翎竹神情,额头淌下一滴冷汗,他实在无法忍受这弥漫着死意的寂静了,于是又问道:“许楼主,您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能做的,自然愿为您效劳。”
“不用了。”许翎竹终于开口,她似乎一瞬间厌倦了,又似乎一瞬间冰结了所有情绪,“他当然不会在这里。”
亓长老下意识地抬起头。
却只见那清亮的蓝光比方才更加刺目,她如鹏鸟般从屋顶一跃而下,剑风直扑他面门,亓长老慌忙向后急退,残存的左手反手抽出长刀横在身前——可无异于蚍蜉撼树。寒星剑一击将长刀打飞,亓长老脚步错开,一掌拍下,许翎竹却迅速抢上,赶在那一掌落下之前,迅疾利落地刺入了他胸腔。
许翎竹突然发难,四周弟子护救不及,但仍齐刷刷地起身抽刀,将许翎竹围在中心。亓长老抬手抓住剑刃,死死地看着她,全身都在发抖:“你……背信弃义……”
“是沈世丞,毁约在先。”许翎竹平静地道,“我竟还想着,再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
“你……”呼吸间疼痛令他昏昏欲冥,他挣扎着望着她,“你还……做了什么?你竟真的,要,要覆灭江湖吗?”
织凤楼弟子渐渐逼近她,她却听见了从后院走来的脚步声。
伴随着脚步声,是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入血肉,身子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
她听见了织凤楼弟子的惊呼——
“是方楼主!方楼主杀过来了!”
“这怎么打得赢!快逃吧!”
“救命啊!我不想死!快跑啊!”
她看着亓长老的目光,一寸寸绝望了。
“我很抱歉,我与织凤楼,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她安静地说,身外,方恂一剑接着一剑落下,仿佛无情收割性命的地府冥鬼。她却恍似未闻,飞扬的雪洒落在她发梢,像是带来了遥远的明亮的回忆,“我多想回到以前,我与沈楼主共话江湖美食的日子,我甚至曾想过,若我苦练几年剑法,变得更厉害一些,或许可以找舒前辈切磋几招。可是,沈楼主和舒前辈都不在了,而我,也不是一个只会做梦的人。”
她望着他,慢慢地抽出寒星剑,目色平静再无一分波澜,“至于你最后的问题——我做了什么,江湖将如何,都与织凤楼无关了。”
————————
织凤楼弟子全数死于方恂与许翎竹剑下,亓长老也终于咽了气。
一共只用了半个时辰。
许翎竹从寺外拖着两个逃跑的织凤楼弟子——的尸体回到寺中,将他们扔进后院,不由得重重叹气:“这搬运尸体,比杀人还累,早知如此,就先胁迫他们都去后院,我再一起杀了。”
方恂也将两具尸体扔进后院,闻言向她看去。
“行,你别说了,我知道我这说的不是人话。”许翎竹唉声叹气,破罐破摔地说,“要不干脆别管了,就在雪地里搁着算了,过些日子,就有鸟兽来吃了。”
方恂微蹙起眉:“你若累了,那我……”
“不用,这倒不用。”许翎竹瞥了他一眼,复又向寺外走,“今夜,不着急赶路吧?”
“不急。”方恂跟在她身后,“唐璃他们,不日将至。”
“既然如此,就不走了,多等两日也无妨。”许翎竹思忖道,“正想让唐璃再跑黎州一趟,自己的人,总归比飞春阁的人更可靠——只要这两日的食物有法子解决。”
“后院里,有许多红薯未收。”方恂在她身后淡声开口,却没有反对她想让唐璃再去黎州的提议,“寺庙后厨,也定备了粮食。”
“哦?”许翎竹回过头,双眼明亮,像落进了雪,“那今晚,我可要一展厨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