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第多少次了,温君则从噩梦中惊醒。
梦中,他与江靖荣一同在操场上闲逛,周围的同学们也成群结队地散着步,聊着天。
微风拂过,整个场景宛如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美好而安宁。
须臾间,江靖荣那张俊秀优雅的面孔竟变幻成了江华映凶神恶煞的模样,周围的同学们也纷纷化身为西方慕花国那群恶少年们。
他们脸色阴冷,目光凶狠,仿佛从志怪小说中走出来的恶鬼。
温君则手足无措地站在他们中央,感到一阵无可排解的绝望。
他无助地等待着自己的一切被他们吞噬殆尽,只留下一具空洞寂寥的躯壳。。
一瞬之间,幻境被打碎了,温君则在自己的房间内醒来。
又是这样一场梦,他如此对自己说。
不知怎的,刚融入集体的温君则在回到学校之后竟然总会感到几分无可适从,仿佛心里有“鬼”似的。
面对着江靖荣的和颜悦色,周围同学的温存和谐,温君则意也会感到一种莫名奇妙的不真切感在心底升腾而起。
白天与夜晚,现实与梦境,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存在的?
也许是在西境经历了太多的隐匿和欺骗,才让温君则再也无法重新点燃信任的火焰。
他时刻心惊胆战,担忧着在周遭友好的表象下潜藏着与那群西方年轻人如出一辙的恶性本质。
不幸的童年注定了温君则无法摒弃对外界的戒备与猜疑,也无法完全地坦诚相待,他做不到。
这一心理包袱让他无法真正融入与他人的亲密关系,只能处于一种若即若离的尴尬境地,同时也使得他难以释放内心萦绕终久的痛苦。
他深知,就算再多的话语和誓言也无法唤起他内心深处那份被破碎的信任。
因此,他选择保持距离,远离那些可能伤害他的一切。
他沉默寡言,只将真正的自己暴露给极少数还算能够信任的人。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孤独,将自己困在了一个无法逃离的牢笼中。
再一次,他想到了自己曾经的美好设想,想到了父亲实验室当中的成真美梦一场,想到了那个让自己窥探到所有人真实本性的理想宏愿。
在猜疑与迷罔之中,温君则渴望着,期待着父亲研制的那台机器能够早日做到尽善尽美,并且正式投入社会使用当中。
“受欺骗久了,我甚至连自己都不敢完全相信。
我不知道,周围的那些人是否真的像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友好善良。
毕竟,人是会伪装的。
只要你还留存有一丝感性,就注定会受到猜疑与揣测的牵绊,难以分辨虚实与真伪。
惟有绝对理性的存在,才可以彻底从这个循环怪圈之中脱离出来,从而发掘每一个人的最真实的本质。”
过度深刻的自我怀疑与对所调"绝对理性"的极致追求,决定了温君则先生偏执与多疑的本性,这也为他后来进入政界之后的高压统治埋下了伏笔。
既便是在这样一个和睦温和的气氛之中,他也无法发自内心地信任所有人—-这是他的心病,任何人也无从医治的。
他感到迷茫、感到畏惧,感到不知所措,他害怕看到同学们带着笑意的面孔,害怕听到他们温和的声音,他不愿面对,也不愿承认这一切,只幻想着去彻底逃避。
即使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曾明确表示过同意情与关怀的江靖荣,温君则也无法彻底敞开自己的胸怀。
因为戒备,因为猜疑,两人之间总有一层隔膜存在,无法消释,亦难以淡化。
江靖荣的热情与怀柔,无法融化他心中的坚冰。
一场悲剧,从过去到现在,再永久延伸到未来,围墙西边的每一个人,都是有罪的。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1975年,那一年,16岁的温君则从高中毕业,进入了恒荣大学读书。
在他人眼中,这名品学兼优的孩子常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莫名的自卑感。
他不愿意与他人交流,总是将自己封闭在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私人空间中,有意或无意地将自己边缘化,几乎不会主动引起任何注意。
他避免与他人互动,总是会将自己与世界隔绝开来,不愿意成为关注的焦点。
然而,身为陵山国人的师长与同窗,自然难以理解温君则这种性格的产生原因。只会简单地将其归结为正常的内向与低调并不会往过于消极的方向去考虑。
他们总是单纯的认为,只要给予对方足够的关心与善意,就可以解开温君则的心结。
可是,他们错了,错的彻底,错的无奈。
过分单纯的他们,注定不会了解人性的恶意究竟有多么可怕。
尽管他们有着大量的“反面教材”作为社会素材积累,但非亲历者的一切见解终究会沦为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