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汴塘县,某私宅。
宅子远离极隐秘,表面是登记在一位姓田的商人名下,其实只有几个人才知道,这里归属金京陆家。
一辆黑色汽车驶来,停稳在大门口,倾世蒙着眼罩、手也绑着,被带了下来车,送进宅子。
宅子不大不小,三进三出的规模。
直到进了内室,倾世的眼罩才被摘下来。
室内点了电灯,倾世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光线,慢慢睁开眼睛,打量着房间。
房间陈设简单,却也干净、书桌、床、简单的中式家私,一应俱全。
身后响起开门的声音,倾世也听到了,却一点也不好奇,懒得回头。
直至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从今天开始,你就住这儿。想吃什么、喝什么,二少爷吩咐了,尽量满足你。只一条,别动逃走的心思,能安份守已,才好保住你的命。倾世少爷,好吗?”
倾世慢慢回头,注视着阮华陵。
倾世沉默良久、笑了:“天下之大,果然再无可信之人。”
火车一路向西走了三夜两天。
对于静水来说,晚间反倒还好过一些,陆子漓通常会极认真的研究他的羊皮地图、或是看书,最后喝上一杯红酒,然后便扯上屏风睡觉。
白天则不同,他会逗着静水聊天,问她一些她不想说实话的问题,百般的诱导,再从静水只言片语的答案中去推理、设想,得出的结论准确的每每会让静水在心里吓一大跳。
于是静水便打定了主意,不管他问什么都不要再回答。
在陆子漓面前,最好连假话都不要说,因为假话通常也是从真话改编而来,而陆子漓就是有那种剔除杂质的本事。
偶尔,火车会在沿途的几个大站停靠。静水得到了陆子漓的许可,能下车走动走动,透透气。
其实每个小小的站台上也会有众生百相:有拖儿带女、背井离乡逃难的人;
有满脸凄惶、不知前途方向的人;
有养家糊口,在站台上卖几个茶叶蛋、包子养家糊口的人。
越往西走,站台上的人便愈发的稀少,空气也愈发的干燥、风沙也愈发的大。
火车中途停靠的最后一个站是顺安县。
时近黄昏,顺安站的一处站墙不知是因为战火还是失修,塌了半截。
静水裹了防沙的斗篷站着,视线无遮拦的望出去依旧是满目的苍凉,不知名的植物和荆棘一簇簇的长,杂乱无章。
蒸汽机车发车的汽笛声忽地响了,车厢里的陆子漓听到声音下意识的抬头,顺着车窗望出去,而静水刚好就在这一刻转身,斜阳一抹,扯得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疾风中,她的神情落寞而茫然无助,斗篷的边沿翻飞,与发丝纠舞,身后便是那无遮无拦、漫无边际的一角长天。
第二天一早,火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西煌。
西煌是旧时统称,是原天启朝范围内最广阔最辽远,同时也是拥有最大片沙漠荒原的地区。
皇帝没了,西煌成了几个活跃在西部、手里有匪的争夺凶狠之地。
虽说西煌并无什么特别的物产,自然条件又差,可自古以来却是通往邻境几个国家的商贸及交通要道。
到了这里就不再有“绝对的”安全,也不需要再刻意保持低调隐藏陆家的人,因为成群结队淘金挖宝的人比比皆是。
谁要是单独出现,谁才更引人注目。
一行人从各自不同的车厢下了火车,在站台上会合。
阿远安排着人把陆子漓和静水的皮箱提了,便走在前面引着出站。
他们是一等车厢的客人,走贵宾的出站通道,没一会儿就站在了古旧的站外,数辆吉普车悄无声息的开过来依次停在他们面前。
从第一辆车上开门下来的人英姿笔挺。
静水惊讶的脱口而出:“修明哥,是你!”
“静水,你好。”程修明一如即往的温和,又向陆子漓伸出右手,“陆少爷,咱们又见面了。”
陆子漓跟他握了手,转而笑对静水,“看到茹苑的人,放心了?”
静水并不理会他的打趣,激动也好、平静也罢,都没必要展露在陆子漓的面前。
“上车吧,接下来的路可是不好走。”程修明转身帮着打开车门说着:“五个小时车程,之后我们可以安在扎马驿站做个小休,其他的兄弟已经前行等在那里了。
若是陆少爷不急的话,明天一早继续出发。
向导我已经雇好了,是个底子清白的小江湖,他会跟我们全程。”
陆子漓边点头应允边将静水扶进车里坐好。
程修明看着他的举动,多少有些诧异,见静水泰然受之,便更是诧异。
听说二少爷陆子漓一向不近女色,可看上去对静水却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