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折原临也只是轻轻地吐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单音,岫野椋却感到那震耳欲聋的枪响是直接在她的脑海里炸开的,那摧枯拉朽的声响彻底崩断了最后一根尚在忍耐的岌岌可危的神经——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像是被折原临也的话语所牵引,扣下扳机一枪命中了靶心。
他又问,是谁的错?
……我。
她回答,不得不回答,她的喉咙像被钝刀割过那般伤口参差不齐地撕裂,露出鲜血淋漓的样子。
是我的,我的错。
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况且这可不是一般的错误啊。你明白的吧?
折原临也好像笑了一声,那笑声离她非常遥远。
——开枪吧。报复你自己。
心房周围高筑的壁垒顷刻间被摧垮,化为废墟。岫野椋陷落在一种折原临也刻意虚构起来的疯狂中连连扣动扳机,机械地重复,枪响在硕大空旷的射击场内此起彼伏地回响,不断地被放大,却始终为折原临也轻描淡写点破在她神经里的那一声“砰”所统摄,变成经久不散的丧钟般的哀鸣。
岫野椋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看见自己早就倒在了折原临也口中的那一声枪响之下,却一次又一次站起来,携着一种近乎耻辱的痛感重返阳世,然后一次又一次被自己杀死。
她别无选择,要活着,就只能去死。
在理智尽失的前一瞬,最后一发子弹离开枪膛,岫野椋完全脱力,跪倒在地,场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折原临也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
岫野椋缓缓抬手扶住脸,尔后失声痛哭。
岫野椋在当天放课后的射击部众人到场内进行部活时才被发现,侧躺在地,高烧昏迷,送往医院没多久,吊针才刚打上,病情恶化,感染了肺炎,必须住院治疗。水户清见在岫野椋身上找不到任何证明她是做好出门准备的东西,钱包、证件、手机,一应都没带,水户清见只能找上岫野椋的家,敲门却无人应答,最后凭着印象找到了森岛直辉的诊所。岫野椋从未和水户清见提过她和森岛直辉的关系,水户清见却依稀记得她提起过,森岛医生于她而言是等同于亲人的存在。
森岛直辉给水户清见开门时颇为意外。“初次见面,我是水户清见,您就是森岛医生吗?”“啊,你就是水户同学……”森岛直辉迟疑了一下,脑子里一下子冒出许多种推测,按照岫野椋的人际关系架构和认知行为模式来看,水户清见越过她直接和自己接触的情况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除非……
“事出突然,请允许我开门见山地说了:椋她出事了。”
森岛直辉脸色一沉,这就是那个“除非”。
水户清见和森岛直辉轮流在医院陪护,岫野椋高烧不退,一直没有醒,状态愈发不好。期间森岛直辉始终没能联络上岫野知和子,遂抽空去了一趟岫野宅,门并未锁上,直入无阻。森岛直辉扶起倒在玄关的轮椅,穿过一阵浓重的、腐朽的灰尘的气味,已经能预见等待他的并非一个好的结果。他在岫野椋的卧室里捡起掉在床脚的手机,摁了两下,刚打开第一封未读邮件,手机就跳出低电提示黑屏了,森岛直辉捏着手机站在原地怔忪半晌,少见地恍神了。
当天下午,森岛直辉去殡仪馆替岫野椋领回了岫野知和子的骨灰,再回到医院时已经接近傍晚,在水户清见震惊的目光里,他没有急于解释手里的骨灰盒是怎么回事,而是把水户清见带到医院的休息区去,买了两杯饮料,挑了一个安静的角落说话。森岛直辉以一种冷酷的从容和平静在水户清见面前坐下,像平时坐诊时那样,居高临下地往后挪了挪,靠在椅背上。
森岛直辉有些后悔了,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傲慢过了头——事实上这种反思几乎从不出现在他这样的人的身上。森岛直辉曾觉得岫野椋是在他的掌心里长大的幼鸟,他为她打造一座遮风避雨的笼子,那笼子精致美丽,坚不可摧,只要她还愿意留在他的荫蔽之下,就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她;而就算这只幼鸟有一天想要飞出笼子,凭着一双脆弱的翅膀是外面的盛大风雨里穿行也没有关系,哪怕她被遮断了翅膀、变得支离破碎、满目疮痍,只要她还愿意回到这个笼子,森岛直辉就能让她恢复如初。
到底还是太傲慢了。森岛直辉在心里冷笑着叹息,就连这叹息他也心知里面包含了多么根深蒂固的倨傲。森岛直辉不是没有警惕过折原临也,他在见到折原临也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心思,会使什么样的手段,放任岫野椋继续和他接触的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岫野椋一定会受伤害的,而且必然是被他伤害,森岛直辉心知如此——可在森岛直辉的眼里,纵使折原临也再怎么聪明、恶毒、心狠手辣,他终究也只有在幼鸟的笼外虎视眈眈、垂涎欲滴的份。森岛直辉从没真的把折原临也放在眼里过。
只是……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折原临也的运气这么好。折原临也能推倒这座笼子,靠的绝不是他自己的本事,而是岫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