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漱哪里知道自己又被盯上了,她一遍又一遍对策描摹着符文,一边呵气取暖。
“二百一十五。”
倪漱将一张画好的符小心翼翼的摆在一遍,用石头压好,再从怀中掏出一张新灵纸,继续重复画着。
她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每日画三百张才算完成任务,今日还差八十五张。
可是她的手几乎已经冻僵,画出的图案也歪歪扭扭不成章法,这些符画下去真的有用吗?
虽说要开春,可夜里却一日比一日冷,她真的不会冻死在这里吗?
倪漱越想越心酸,视线开始模糊,泪珠子断了线般往符纸上砸。小声啜泣了会儿,许是觉得不够尽兴,倪漱干脆放声大哭起来,也多亏了梨园本没什么人,她哭的再凶也引不来什么人,她也便无所顾忌的哭起来。
沈雎安:“……”
他究竟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又不能当没看见。
他扫了眼倪漱手里画了一半的符,心中的怀疑瞬间消了大半。
原来是下三品的驱妖符。
沈雎安重新打量小姑娘,冻得瑟瑟发抖,灵笔都拿不稳,想来是冻得手抖,竟然误打误撞的画出了与召魇符相似的符咒。
倪漱发泄了一会儿便安安静静的闭上了嘴,继续画符。
她做事是很有分寸的,再哭下去就不礼貌了,而且再哭下去也没有人理她。
沈雎安见她无事,便想悄无声息的离开,免得给自己招惹什么麻烦。
春寒料峭,夜间多风,就在他准备离去时,一阵北风将地上的二百多张符纸“哗——”的一下吹了起来,倪漱慌忙捕捉,一侧身,正巧看见欲走未走的沈雎安。
倪漱:怎么又是他?好倒霉。
沈雎安看着小师妹脸上的泪痕和鼻涕泡,失语片刻,两人就在这漫天翻飞的符纸中对视许久,还是倪漱先打破了沉默。
小姑娘声音脆生生,却又有些冷然:“你都看到了?不对,都听到了?”
倪漱这次连“师兄”都不想叫,回回出事都能遇上他,她看他就是自己的克星。
沈雎安到不拘泥什么称谓俗礼,犹豫片刻略一颔首,“听到了。”
“你竟然偷听!好没教养!”
倪漱这下觉得自己彻底丢了脸面,一骨碌爬起来,伸出冻得通红的指尖指向他,双颊不知是冻的还是羞恼的飞红,一双圆丢丢的眼睛却极尽凶狠的瞪着他,似乎是想吓唬他,又好像是在发泄。
沈雎安更倾向后者。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走到她身前五步外,捡起一张符纸,认真道,“你的召妖符画错了。”
画…画错了?
这怎么可能,她分明是拓着书画的。
“你是拓着书画的吧?”沈雎安轻轻皱起眉,不过检查了符纸,便一眼瞧出她是怎么把这符画出来的,“你手里的符书乃天山特制,书上带着防弊咒,一旦有弟子敢不用功拓着符咒来画,便会自动变换符文,这样画出来的符咒虽然与图中相似,却毫无用处。只是一张废符。”
废符?
她画了五六日,每日三百张,现在这师兄竟然告诉自己画的一千五百多张符都没用?这可比她还有八十张符没画完更令她崩溃。
眼看着小姑娘即将再次号啕大哭,沈雎安一向平稳无波的神色有了些无可奈何的裂痕,语速也不由得快了些,“你要这么多符咒做什么,你若想要,我可送你几张。”
“几张有什么用?”倪漱忍着声音里的哽咽,“去春狩的人是我,你这几张符又能用几次?”
“你竟是在担心春狩?”
他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竟只是一个小小的春狩。
沈雎安松了口气,声音恢复到一贯的沉稳平静,“你大可不必担心,每年春狩,亲传弟子身上伤痕无数,却从未让内外门弟子伤到分毫。”
沈雎安给的安慰和柔叶一摸一样,可这并不能安慰到倪漱。
若她是旁人,或许真的会一点事都没有。可她是倪漱,是女主角申明月的首要敌人,师姐不趁乱杀了她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护着她呢?
倪漱的这些心事自然不可能和任何人说,只能通过一张又一张的符纸缓解恐惧和焦虑。
“你若无事,我便走了。”
沈雎安淡淡扫了她一眼,确定她情绪已经平稳,转身欲走。
“等等!”
倪漱忽的大喊一声,叫住了沈雎安。
她突然想到,这宗门并不只一个亲传弟子。
沈雎安回头看她,眼中带着惑色。
少年清瘦修长的立于银白月光下,周身渡着一层神圣的光,倪漱看着眼眶直发烫。
她吸了吸鼻子,小跑着到沈雎安身前,犹豫后便豁出去般:“沈师兄,你可不可以保护我,一直到春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