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木晴子是一个对感情非常迟钝的人,这是她的朋友水户洋平在很多年前对她的评价,她深以为然。
这个评价的具体表现,并不仅仅在于她十五岁的时候没有看懂当今的篮球巨星在昔日的心意,也不仅仅在于她没有搞清楚那时自己对现在远在美国的流川到底是不是崇拜。对她来说,似乎喜欢上三井寿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她意识到这件事情却花了好多年。
哥哥和木暮退社的那个夏秋之交,她应彩子的邀约成了球队的经理人。一方面是湘北篮球队一夜成名,确实会面临很多之前未接触过的事务;另一方面在于,宫城立志要成为魔鬼队长,彩子又是会被呆瓜三人组称为“大姐头”的性格,哥哥离开后“鞭子”变成了宫城,彩子依旧气场全开,但湘北名产“木暮公延牌糖果”暂缺,最好的替代人选就是她。
于是,赤木晴子,被水户洋平定义为温柔好脾气的女孩子,就在用比蚊吟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做着自我介绍的时候上任了。那是她第一次和三井前辈对视,对方英气的剑眉下是一双笑起来很好看的眼睛。如果说那时宫城的“一点也不像”让她的羞涩和窘况更甚了三分,那么三井那句爽朗且温暖的“我们认识你”和带着笑意的眼睛就立刻让她安下心来。在她的印象里,三井前辈的目光或坚毅,或悔恨,或踌躇满志,或略有点狡黠,当然也有幼稚或是让队友安心的时候,但她并没想过会有那么一刻看着自己笑得如此温柔——毕竟,这位是个足以用自己的痞笑给松本稔留下阴影的人啊。
之后半年的相处很愉快,前辈尽管有时候也会幼稚、也会别扭,可总体来说是个相当可靠的人,不仅给了自己很多经理人工作上的建议,也会在她最初因为问题儿童幼稚的争端混乱而手足无措时替她解围,会眼疾手快地帮她挡掉狐猴大战时差点砸中她的篮球,会非常耐心地纠正包括她在内的后辈投篮动作,也会很有风度地在所有她需要的场合帮她提东西。她之所以颇为顺利地进入了经理人的角色,不仅因为彩子的悉心关照,很大程度上也是托了三井前辈的福。
在两人慢慢熟悉起来后,她有时会觉得对方揉乱她头发的方式好像对待一只小猫咪。她见过的,在某个午后的暖阳里,三井前辈手里捧着一只小猫咪,坐在树下含笑逗着它玩耍。似乎揉着她的脑袋夸她的前辈看着她的目光与那时一般无二。晴子猜测,如果他也有妹妹,应该会是个不输给赤木刚宪的好哥哥。
那半年里,彩子出于防患于未然的想法,也常常看着篮球队的各位问题儿童做功课,免得冬季大赛前再出现什么补考的混乱。被迫学习的三井前辈显得很可爱。晴子有个物理学霸哥哥,所以并不能想象得到有人和三井学长一样,天生对数字敏感,眨眨眼晴就能在纸上写出很长的演算过程,却只能对着各类木板滑斜坡的物理题海望洋兴叹,偏又在解电学类题目的时候如同信手拈来;他明明写得一手好英文、认识很多复杂的汉字,连和宫城前辈吵架都妙语连珠,却似乎并不擅长文科,大脑内有着一套一塌糊涂的历史和地理知识体系(如果那也称得上“体系”的话);至于化学和生物习题,那似乎是三井前辈的催眠利器呢。晴子有些替他庆幸,好在前辈选了推荐入学这条路,尽管每天清晨5点就开始练球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却远比哥哥和木暮的退社备考适合他。
可是,他们退社之后三井前辈很寂寞。她看得出,前辈嘴上抱怨着哥哥输了球就退社实在没什么担当,和新晋队长争执斗气看似幼稚,其实独自一人坚持的日子并不好过。她帮不上哥哥和木暮的忙,但她却可以每天5点也来到球馆,帮三井前辈准备好干净的毛巾和拧开盖子的水,或是在他晚上加练期间记录好数据供他复盘,在他累的时候和他聊几句为他打气。
冬季选拔赛还是开始了,无论三井多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些、让自己再准备得充分一些。记得对战海南的前一周,某天他累极了,坐在场边的凳子上垂着头,头上盖着一条毛巾,她看不清他的脸。毛巾下传来他的声音:“晴子,每天这么陪着我很累吧?为什么要坚持呢?”
她正跪在他身边,在另一个凳子上统计着数据准备和他复盘,无心分神,下意识地回答道:“因为不想看到前辈寂寞的样子。”当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倒吸一口冷气飞速捂上了嘴巴,觉得血液冲上双颊时,她听到了他的一声轻笑。
他右手扯下毛巾,左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眉眼弯弯的样子像极了那天把小猫咪托在手里的时候。然后他放下左手,严肃地看着她,很认真地对她道谢。那一刻,她好像看见三井前辈的眼晴里有星星,她脑海里似是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可他还没开口,因为忘记东西去而复返的樱木就走了进来,问他们是不是快结束了、要不要一起回家。随后他们三人一路聊天,对话的内容很自然地聚焦到了下周的比赛上面,总的来说三人相当投契。至于他当天想说什么、她一闪而过的小念头是什么,都被后来满满的赛程挤掉了。很多年之后她才意识到,可能早在看见三井眼里的星星的那一刻,心里埋下了一粒小小的种子,无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