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真有人能快乐地努力,真有一天我也能快乐地学习,但在那之前,我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推过去;确实,比起将门大小姐李娇羽,崔晃的日子就像在乌云下隐匿着,所以自然而然,每天都得跟自己死磕,每天早晨申时便开始温书,复习前一日的功课,记录下进展,再预习新一日的功课;每天如此,至今也有快十年了,而这个习惯,崔晃在流放途中也保留着,手已经断了,之前虽然没书,还可以用手在沙地上写写画画,但现在只能在心中默念默背,有一本书,崔晃很是喜欢,亦是因为很适合崔晃现在的处境,这便是上古兵书《孙子兵法》,崔晃每每读过,便觉得能从中找出新的看问题的角度,遇佳则乐,遇悲则惧,这是凡夫俗子的一贯心态,如此正常,而又如此错误,天下事常说,不破不立,她瞄了眼自己的手,自己现在算是破了,剩下的就是努力立起来了。
竹林里天将破晓前,是最黑暗的,旁边的衙役还打着鼾,时不时嘟囔着梦话,崔晃就这么仰着头,不知过了多久,旁边传来了句好奇的问询
“你小子在看啥呢?”
崔晃也没转头“看太阳”
那人眼睛瞪得老大,仿佛在看一个疯子“现在这时令,有太阳?”
“现在这时机没有,但太阳就在天上”
我心光明,亦复何言,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记得之前和薛嘉手谈时,他曾说,如果把人生当成一场游戏,就会拥有全新的视角,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人生的选择感,当下的人生,到底是自己选择的,还是被道德约束,所不得不做的,崔晃的日子,更多可以用“不得不”来概括,小时候,日子简直不能用艰难来形容,大抵是扭曲,母族总是被人欺辱,父辈又都是些游手好闲的,家里就像诺大一棵树,在风雨中飘摇无助,祖辈中就算有些勋贵,都也是些过了气的,所以崔晃从小就立志,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家人的命运。
所以读书和写作成了崔晃的常态,与其说是写作,不如说是自我鼓励,小时候求学时,时常把自己想象成越王勾践之类的,忍辱负重的大角色,但后来长大些,崔晃就发觉了这个思维的漏洞,太过悲苦的人,是走不长久的,或许可以通过一时隐忍,压抑自己,但就像疯狂用鞭子驱赶不愿耕地的牛一样,最重要的事,无法耕出好的地。因为情绪过盛,压抑欲望,人走向极端,思维也就会偏执又决绝,只有像用胡萝卜逗骡子拉磨一样,让人有些许喜爱,再有些许盼头,是最好的学习。不过还有一种情况,没有办法达到这种最好,比如有什么强大的外力,就像这次拜孙浚所赐的流放。
其实流放的大部分,和求学的心态还不同,求学虽大家都言苦,但基本上是一种有收获的苦,最后能黄金屋,颜如玉,所以也就忍一忍了;但流放,几乎是一种,近乎无意义的受苦,为了让人苦而苦,只是想折磨人罢了,就像熬鹰一样,但她摇摇欲坠之时,就是孙浚收网之际。
但崔晃便不想如愿,自己有生以来,过的日子,都是在这种苦中作乐着,真正的大富大贵没享受几天,就被孙浚一把拽了下来,从泥里又往下掉,坠入暗黑无比的深渊中,仿佛野兽疯狂地咆哮着,怒吼着“无人生还”